冷风一吹，我顿时清醒了八分。看表，已经凌晨一点，路上行人稀少。他拉着我向停车的方向走去，风一吹，脸色更红。“你不能开车了。”我拉住他，“我们还是打车吧。”他停下来靠在一棵梧桐树上，拉着我清醒了会儿，然后挣扎着起来，站在路边拦车。
 　　路上的车不多，等了十来分钟才来一辆，我扶他进去，开口问道，“你可以吗？用我送你回家吗？”“你进来。”他伸手拉住我，“这么晚了应该我送你回家，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。”
 　　我看他的眼睛，知道他有些醉却还算清醒，于是我坐上车，不再多说。其实这么晚一个人，我还是有些怕的。回到家一开灯，赫然发现徐理坐在客厅里。“怎么不开灯啊，很吓人的。”我拖鞋进屋，已经累得不想洗漱。“你去哪了？”他站起来拦住我，不让我进卧室。“徐理，我很累。”我不想多作说明，甚至不想和他多说话，很多时候，我只是一只鸵鸟。
 　　“海月，我们还需要谈谈。”我挥开他的手，“我说了，我很累。”“你到还想着你的工作吗？在我们已经变成这样后，你还要加班到现在？”他站在我身后大吼。
 　　我停住进屋的脚步，扶着门框低头说道，“我没有加班，我和朋友去了酒吧。”
 　　“是谁？”“雷鸣。”他知道雷鸣，明白我和他的关系，不反对我与他的交往却也不赞成，男人总是有些独占欲。
 　　如果是以前，他肯定会大声的斥责，然后我们会争吵，冷战，最后和好。可是现在，他自知理亏，也不说话，站在门前看着我换睡衣。最后我上床准备睡觉，他才走到床前，低头对我说，“如果你是报复，真的没有必要，我已经受到最残酷的惩罚了。”“你太高估你自己了。”我翻身，把背对着他。“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。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句，本就不需要解释的。他沉默了，最终关了灯退出房去。黑暗中，眼泪浸湿了枕巾，雷鸣说的没错，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“找个时间去把离婚办了吧？”我坐在桌前，看着徐理一样一样把早餐摆上桌，很丰盛，火腿，煎蛋，吐司，牛奶一样不少，看来他很早就起来做了。我知道他在讨好我，想弥补犯下的错误，可是，我已经想清楚，一旦我原谅了他，我就一辈子不会原谅我自己。“我不会同意的。”他坐下来，往吐司上抹黄油。我拿过他递过来的吐司，喝了口牛奶。“你去看过杨晓吗？”他动作一怔，停下抹吐司的动作，“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。”我不知道他想怎么处理，但是我肯定不会同意他的方法。“她现在是个孕妇，你始终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，她需要你的照顾。”“可是……我爱你。”他越过桌子抓住我的手，而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。他的手放在那里，慢慢收回，尴尬不已。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，可是已经无济于事，我们之间不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。那个年少轻狂的岁月，以为一切问题都可以因为爱而迎刃而解，被伤的遍体鳞伤了之后，慢慢才知道世上不是只有爱情，更多的是责任与义务。“你抽个时间看看她吧，孩子始终是无辜的。”良久他才答道，“我会的。”气氛开始变得沉重，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些，把自己的丈夫推进情妇的怀里。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对的。“你怎么认识杨晓的？”我试图打破沉默。他抬眼迅速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去，把最后一片吐司吃完。“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来公司实习面试，我是她的主面试官。她是D大的学生，很优秀，没有理由拒绝，实习过后，她就签到了公司。”“你对她一见钟情吗？”我有些好笑的开口，可是心里却心酸的要命，杨晓很漂亮，那天我见到了。“不，”他回答的有些狼狈，“那之后半年后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，她是文秘部门的实习生，而我是人事部的主管。”“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呢？”“你还记得那次吵架吗？我们吵得很凶，我在酒吧坐了一夜，而我们冷战了近一个月。”
 　　那次吵架我记得，但是却不记得原因。“你与雷鸣在办公室里加班整整一夜，我很生气。”经他提醒，我想起来了，其实我们经常为着类似的事情吵架。“我说过，我们没有什么，一直都是。”“可是我清楚雷鸣有多么优秀，而你也是。我想我是因为自卑，我怕失去你。”
 　　我知道我因为工作而忽视了家庭，但是在结婚以前我就是这样，为什么当时可以忍受，现在就成了背叛的理由。“当时我很消沉，杨晓就这样出现了。也许是她的出现弥补了我生活中的缺陷，你太优秀了，让我觉得你从来不需要我。”“也就是说她满足你身为男人的自大，而我的自立打击了你男性的自尊？”
 　　他不语，但我知道我说对了。“她会为你煮饭吗？”我突然发现我很在意这个，而在一切结束后，我会买本食谱，清淡的，适合自娱自乐。“是的，她做的饭很好吃，我很喜欢。”既然已经开始了，就没有了再隐藏的必要。
 　　“怪不得人家会说，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，先抓住一个人的胃。这一点我的确输了。”那盘糖醋排骨我吃了，完全焦了，无法下口。我开始理解徐理每次吃饭的痛苦，是我也无法忍受和面对它们，离开时必然的。“爱情和饭是不一样的。”他急着解释。他只是想告诉我，他爱我。可是，“饭和家庭是一样的。”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妻子。而杨晓给了他作为妻子的一切，浆衣做饭，生儿育女。那个孩子，是儿子还是女儿呢？即使是那个孩子，我也没有退路。
 　　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孩子呢？从大学时代寝室里就开始讨论孩子的问题，我说过，如果是个儿子，我会让他成为王子，英俊的外貌，良好的修养，丰富的学识，和优渥的背景。我一直在为这个而奋斗，甚至因为这而放弃拥有他的机会，我以为时机还未成熟，可原来时机已经过了。
 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结束
 　　徐理对我前所未有的好，甚至开始像恋爱时一样，对我每天接送。可这些已经不能动摇我的决定，只是我仍然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，享受我们仅存的幸福。我知道不应该再给他任何幻想，但是就让我再自私一点点吧，我是把丈夫都让出去了。今天，徐理仍然等在楼下，手上竟多了一束玫瑰。天啊，我已经多久没收到花了，每个女人的天性都会爱这些美丽的。我的笑容自觉的摆在脸上，和我一起下楼的雷鸣闷声开口，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，“你不会被一把花就收买了吧。”“明天见。”我笑着对他说。我的确很想这样，因为一把玫瑰而释怀我们之间的争执，可是我们已经不是十九岁，于是我没有，只是单纯的觉得它们很漂亮。“走吧。”我接过玫瑰，看见他收回在雷鸣身上的目光。他一直对雷鸣很介意，即使我一直在解释。可能我们之间真的太近了，公司也一直有不好的风传。可是我以为那就是朋友，最多就再是好朋友。“走吧。”他伸手过来揽我的肩，被我巧妙的避开。他尴尬的收回手插进裤袋，另一只手理理头发。“你今天想吃什么？”“我想回家吃。”“好。”他答得毫不犹豫，好像还很高兴。他应该是对还有“家”这个词很高兴，开车时还情不自禁哼了两句小曲。我看着他的样子不忍心还是不得不泼他一盆凉水。我已经觉得刚才已经做错了，我好像希望给的太大。
 　　“我们不回家了。”“怎么了。”他把车放缓，准备随时适应我改变的心意。“我们去买点东西看看杨晓吧，她一个孕妇需要进补。”蓦地，车子靠边急煞，我整个人随惯性向前冲去，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。
 　　徐理解开安全带一把搂住还在发懵状态的我，把我的脸狠狠埋进他的胸膛。
 　　“海月，我知道你恨我，你打我你骂我好了，不要这样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？”
 　　即使不看他的样子，我也知道他很狼狈。即使他做尽了一切，仍然无法改变我的心意。我解开把我固定在座位上的安全带，完全滑进他的怀里，他感觉到了我的动作，拼命的吻我的头发。
 　　“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，我们离婚吧。”说的时候我浑身颤抖，把他的整个胸膛都哭湿了，可是无论怎样，我都不会改口。“如果这是你唯一想做的事情。”他慢慢的把握松开，重新扣上安全带，发动引擎，向我们曾经的婚姻登记处驶去。真的很讽刺，结婚和离婚为什么要在一个地方呢？一路无语，车内只有我的哭泣声。我透过车窗看见我的脸，悲戚的模糊了一切。他把车开得很慢，我也不催促，我们都需要时间追悼这段婚姻和爱情。再慢还是要达到终点，我已经哭完了眼泪，妆化成一片，泪水把脸绷的很紧。
 　　“到了。”他轻轻说了一句，也不下车，只是靠在椅背上，感觉完全虚脱。
 　　“让我先补个妆。”我在车窗里看见自己的惨状，匆匆拿出粉饼，稍微收拾狼藉，也无心修饰。
 　　我先下车，他紧随其后。我走前，他走后，一路沿着曾经的走过，一切都值得追悼。
 　　可是……我站在那里，看着紧锁的大门，我想我是忘记时间了，原来他们也是要下班的。我回头看了一眼徐理，看见笑意从他眼睛里一闪而过。我有些气恼，原路折回，对身后的他说，“也许我们要请个假再来。”“我会看看的。”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边，悄悄牵起我的手。这次我没有避开，任他牵着，想着四年前，我们也是这样一路过来。只是早已物是人非。还是那家咖啡馆，还是那个座位，也还是那个时间。不同的是我给雷鸣请了一个下午的假。向他说明原因，他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挥挥手，告诉我下午没做完的工作晚上补上。
 　　雷鸣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，在他手底下，从来都没有加班一说，只有工作的完成。
 　　我也早已习惯，其实部门里的每个人都已经习惯，不习惯的已经离开。这次我没有在咖啡馆里瞎转，一眼就看见了杨晓，她仍然安静的，怯怯的缩在角落里，像一只猫。“对不起，又是这个时候，可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。你还没有吃饭吗？”这次是她先开口，声音好像也比上次大了。“不，我已经吃过饭了。”我不想再吃这里难吃的炒面，“而我也有一下午的时间。”
 　　她看出了我的刻意，低头开口，“其实我也只有几句话说，只用耽误你几分钟。”
 　　“没关系的。”我点了一杯可可。很多女孩都怕胖而绝不沾这种高热量的食物，可是我喜欢，绝不因为这样而放弃喜欢的东西。然后，她低下头一圈圈搅着杯里的咖啡，可能是在想着怎么开口。我给她时间，也不催促，转头研究一旁的菜牌。身后有一对小情侣在窃窃私语，不时传来羞涩的笑声。这就是恋爱时的幸福吗？其实我也曾经经历，没有什么好羡慕的，可是不可否认，我心里确实羡慕的要死。“海月姐？”她的声音唤回了我正在仔细聆听身后的耳朵，我抬起头，用眼神询问她，“我要走了。”我不说话，让她继续说下去。“徐理来找过我，他说他爱你。”“他是让你放过他吗？那你打算放过他吗？”我轻笑，开始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。
 　　“我大学毕业快两年了，可是我并不快乐。我不喜欢现在的工作，这不是我要的生活，如果没有徐理，我早就离开了。”“你要去哪？肚子里孩子怎么办？”孩子，只要他在那，永远是个绕不开的话题。
 　　“我是D大中文系的学生，已经被学校保研。大四下半年，照例是实习，徐理是我的主面试官。从那时开始，我决定放弃保研，留在M公司，只因为想呆在他的身边。你会相信吗？那是我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心动，疯狂到不顾一切。M是个好公司，大家对我放弃研究生的机遇表示理解，没有人知道只是因为徐理，也没有人知道我不适合做文秘，我想进行创作，做编辑以及任何和文学有关系的工作。我以为有了徐理一切都够了。我不在乎他结了婚，不在乎他不爱我，如果这是场痴恋，我只想让时间给我结果，我舍不得我心伤。”“我们已经决定离婚，时间也给了你结果，不用伤心。”“可是我变得贪心。我是他妹妹的时候他与我分享和你的过去，我是他朋友的时候他与我倾诉和你的现在，我是他情人的时候他才和我上床，甚至还想着你的名字，而我无法成为他的爱人，那个位子已经有了你。”“可是我只是爱人，你却是他其余的生命，这点，我输了。”我喝了口可可，人家都说巧克力会使人心情变好。“你真的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吗？我变得贪心，所以才来找你，可这是我做的最愚蠢的事情，我永远的失去了他。可是我没有卑微到这种程度，当年我可以不顾一切而来，现在也可以潇洒放弃而走，我一直相信时间的力量。”当初的我怎么会觉得她是怯怯的呢？她现在自信到神采飞扬。可能是对徐理的迷恋让她成为了一颗蒙尘的明珠，混迹于人群，离开也许并不错。可是，孩子，人不能如此自私，特别是一个母亲。
 　　“你要去哪？”“先去西部支教，那是我一直想做的，在回来考研究生，然后过适合的生活。”
 　　“可是，你想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吗？那是你和徐理的孩子。”“那只是我的，不关任何人的事。”“你不能打掉他。”“我没说要打掉他，我不会伤害他，他是我的骨血。”“那就跟徐理结婚，给他一个完整的家，你是个母亲，你不能再任性了。”
 　　“有爱才有家，不断的争吵与伤害，冷漠的形同陌路，那只是间房子而已。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生活在那里，我有能力给他一个温暖的家。”“你要拖个肚子跑到农村去吗？”“这已经是我的事情，与你无关了。”沉默，然后再是沉默。即使我无法赞同，那也是她的孩子她的生活，我无权插手。
 　　“如果没有了我，你能重新考虑和徐理的事情吗？他真的很爱你。”她又怯怯的开口，如果这是她真正想说的，“爱情不是借口，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已经不再关于你，我想你能够明白。”又是沉默，我知道她已经明白我想说的，我和徐理的事情不再是爱情，而世界上也不是只有爱情。我坚持的是我自己的原则，对婚姻最起码的忠诚。也许有人会说，我无谓的坚持放弃了一段应该美好的婚姻，婚姻不就是应该忍忍就过的，无论以后怎样，现在我非常清楚，这个婚我是非离不可。“今天杨晓去找过你？”一回家就被徐理急急的抓住手臂，“她又说了什么？”
 　　今天和杨晓聊完我没有再回公司，而是自己独自逛街，逛到下班时间才回来。去公司接我的徐理自然是接不到人，可能辗转也得到消息。“她要走了。”我把买好的食材一样一样放进冰箱。“我知道，她和我说了，也辞职了。”“你怎么想的？”“我知道我很混蛋，可是我松了口气。”他站在我身后帮我递东西，声音很虚弱。
 　　“那是你孩子的妈呀。你就希望你孩子流落出去？”“我真的很乱，我无法顾及这么多，我顺从我的心走，我只想顾及你。”
 　　突然转身，把手里的青菜狠狠的扔了他满身，他本能的用手挡住当头而来的青菜，从混乱中诧异抬起头，不明白我突如其来的愤怒。“你们怎么都这么自私，这么自私，他是你们的孩子，你们根本不配做父母。”我愤怒的大吼，然后彻底的跌坐在地上，把头埋进膝盖里哭泣。“海月。”他慢慢的过来，小心的把我搂紧怀里，我稍微挣扎，但他没有放开，反而抱得更紧。我不再挣扎，最后缩在他怀里抓着他前襟。“对不起。”他一缕一缕捋顺我的头发，像珍爱一个宝贝。“你们怎么可以这样，那个孩子很可怜的。”我在他的怀里含混不清的说着，我会一辈子对这个孩子心存愧疚的。“我知道我很自私，可是我没有办法，我无法强迫自己，我只想要你，要你生的孩子，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，自私又混蛋的男人。原谅我，就当杨晓不存在，我只要你原谅我。”
 　　“杨晓不可能不存在，她就在那里，不可能不存在。再说，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与杨晓无关了，你应该明白的。我说过，一旦知道了背叛，我一定会离开，你知道的，我说到做到。”
 　　“没有其他办法了吗？”“没有了。我需要给自己交代。”他不再说话，搂着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，就那样，我们相偎着一夜。我想，就这样吧，把一辈子的怀抱都抱完。“决定了吗？”我把新出的报表拿给雷鸣过目，临走时他叫住了我。“是的，我还想中午跟你请假。”我微笑，在工作中，我绝不让私事影响情绪，即使是下午我即将离婚，我现在仍然是那个精明能干的财务部组长申海月。“一旦签了字就已经成了定局，之前你一定要考虑清楚，不要让自己后悔。”
 　　“谢谢！可是你们男人永远也不明白。”我步出办公室，毫无表情。我知道这句话已经得罪了所有男人。可是，男人的确不明白，一个女人对婚姻的信仰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，我收到雷鸣发来的短信，“要相信自己，但不逼迫自己，记得放过自己。”我笑了。婚姻登记处的一切都没有变，连登记的阿姨都是同一个人。可惜我记得她但是她不记得我，她是我一辈子大事的见证人，我会记得一辈子，而她每天都在见证无数的人，离离和和，看多了，就麻木了。“你们还需要再调解调解吗？”一切例行程序，登记的阿姨冷脸对我们说。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，说同样的话。对着新人还可以笑笑，对着我们自然是厌恶，无端增大了他们的工作量。
 　　“没有。”我摇头，而徐理在一旁一直没说话。“证件带齐了吗？”我交出证件，她一一检查，核对无误。“在这签字吧。”她指了指离婚协议的低端，推给我们两支笔。程序很快，比四年前我们结婚时快得多，政府部门的效绩改革果然颇有成效。抓住其中的一支圆珠笔，在其中的一张上签上名字，申海月，圆珠笔不太出油，我重复的写了好几笔。
 　　身边的徐理还在发愣，我签完后用手肘撞下他他才回神。他拿起笔伏在桌上，一个名字签了两分钟。红皮的结婚证换成了蓝皮的离婚证，我拿着它步出婚姻登记处的大门，一下子被门外的阳光眩晕了眼睛。慢慢靠在徐理的肩上，我觉得好累啊。徐理揽住我的肩，任我这样靠着，慢慢往车的方向走去。
 　　就这样结束了，四年的婚姻生活，我应该拿什么来纪念已经逝去的或者即将到来的。可是现在我发现，上一分钟和这一分钟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，我还在这里，靠在徐理的怀里，默默的流着眼泪。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。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，那一张纸所代表东西已经消失了，我心里清楚。
 　　徐理成了我的前夫。车外的风景飞速的后退，一切都存在，一切又消失了。我转过头看着开车的徐理，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，他沉默的接受一切。这张脸，我认识多少年了呢？有十年了吗？可是都没有看厌啊。情不自禁的用手抚上他的脸，他看我一眼，在我的手心印下一个吻。眼泪又决堤。“你住在哪里？”离婚了，就不能再住在一起了吧。这个城市，我们都是孤身奋斗着，没有亲人，鲜少朋友。“可能先暂时住在酒店，会找到房子的。”“那杨晓……？”“这件事已经不关你的事了。”徐理冷脸说道。今天他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，在这以前他还频频说不会离婚，可今天却自持冷静的异常。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吧。“是哦。”我转头看窗外，“东西是现在回去收拾吗？”“我找到房子后我再来拿吧。”我松了口气，真的很累，不想再动任何东西。车子飞快的向前驶去，那个地方，不再能称之为家。“我公司还有些事情，就先回公司了。”“好。”我下车，站在车前，向他挥手。他看着我几秒，然后什么也没说向前驶去，很快消失在视野里。我的生命里这个叫徐理的人最终消失了。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。”我们最终没有实现对对方的誓言。房间里空荡的只剩下回声，一切都没变，而一切都变了。眼泪滴上原木的地板，为什么以前一人在家时就没觉得这样大呢？“海月，我本来是想给你放两天假的，但是有张报表出了点问题，必须要你看看。”是雷鸣的电话。“好的，没事，我半个小时后就来。”我正在跟一个坏掉的电灯泡奋斗，已经一个小时了。
 　　“不用，我给你发过来，你看完后再给我发过来就好了。”“好的。我尽快给你答复。”我收线，决定放弃奋斗。从板凳上下来，走进书房。一直没有开电脑，用两天的时间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，改变了摆设，想变换心情。打开电脑，桌面是去年我和徐理去海南旅游时照的，两个人依偎着背朝大海。再怎么努力，还是有他的味道存在。不过，没关系，时间可以把他一点一点从我的生命里拔出。打开系统，把桌面换掉，这样他又消失了一点。联网，开邮箱，邮箱里有五封未读邮件。一一点开，三封是广告，一封是雷鸣发的，还有一封，上面写着“老公”。“海月：过得还好吗？希望你没有删掉，也希望你能耐下心继续看下去。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签字吗？雷鸣找到我，告诉我离婚时肯定的，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。其实我也知道，但是我无法答应。可是我会答应，是因为我听进了他的一句话。他说这是你的心结，你的原则，你无法放下，即使我们没有离婚也一辈子会有个坎。我必须为我的背叛付出代价。于是我决定承担一切，也愿意赌上一切。我会重新再追求你，放下过去的一切，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。我现在很害怕，我怕我真的永远的失去你，我知道我在你的心里已经有了污点，但是我希望离婚可以让以前的事告一段落。不知道是否是我的一厢情愿。不过无论怎样，我仍会坚持，记得大学时我追了你半年。无论你是否看见这封信，我都会实行我的计划。还有，昨天我听说杨晓走了，没有给我任何消息。我知道你对那个孩子很在意，可是我真的只想要你的孩子，但是，我知道那是我的责任，如果她需要，我会尽我应尽的责任，但是以我知道的杨晓，我想她不需要。祝幸福！徐理2008.3.9”我闭上眼睛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。徐理，我看见他提着两瓶热水站在宿舍楼下，对着我傻笑。那年我们二十岁。 </P><P> 原文网址：http://www.jooyoo.net/simple/index.php?p-11590-type-news.html<;/P><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