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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一部涉及干氏祖先的小说 ——《图腾印》  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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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《图腾印》


作者:何倩

转载自:http://www.xs8.cn/love/16922/185231.html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楔  子


   干姓一族发迹始于吴、越,自古是铸剑名家,多少王孙贵冑、英雄豪杰莫不以拥有其铸之剑为荣。但秦灭后,干姓一族即归隐山林不问世事,不久更举族迁徙,从此改姓「任」。

  岁月如梭,光阴似水匆匆过,如今天下为赵姓所有,当朝皇帝名唤赵恒。而任姓一族也已立足洛阳,以经商致富,当家主事者是任崇光。

  任崇光为人乐善好施,当地的人都唤他「任大善」,对他尊崇备至。

  刚过完元宵,任家门口两盏大红灯笼仍高高挂着,充满节庆的喜气。不过大宅里却弥漫着不寻常的诡谲气氛,非但从前门到内院见不到一个家丁,每一个出入口的门全紧闭着,四周一片漆黑,只有正厅里灯火通明。

  任崇光跪在厅堂中央,一柄冰亮的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,身后跪着一群家眷,七、八个手持刀剑的黑衣蒙面人堵住出口。

 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目光凌厉的逼问:「说!『盘龙图』在哪里?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按此在新窗口浏览图片

  刀光亮得令人睁不开眼,但任崇光一点也不胆怯,因为任家的祖先早为这一天做好打算了,只是……他可怜的妻儿。

  任崇光抬起脸,目光缓缓扫过所有家眷,赫然发现他的独生女夕颜并不在人群中,顿时发出狂笑。

  「哈哈哈!天意啊!」

  「哼!死到临头了,还笑得出来。」

  「我笑你白费心机!」任崇光蔑视的嗤笑道。

  刀光一闪,黑衣蒙面人砍下任崇光右耳,痛得他捂耳滚地大叫,家眷齐发出哭喊声。

  「说是不说?再不说不只是耳朵而已,很可能……」黑衣蒙面人不怀好意地望向他身后的家眷,嗜血的眸光令众人泪光婆娑,全身颤抖。

 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,任崇光心知今日是躲不过这一劫,为了任氏一族守护了千年的秘密,他在心中下了玉石俱焚的决定,忍痛望着族人,最后将目光停在深爱的妻子脸上。

  韩氏望见丈夫绝望的眼光,立即明白丈夫的意思,深明大义的她慢慢站起身。

  「老爷,我不会让你为难的。」

  任崇光听见妻子的话,心头为之一震,凄怆地暗暗低唤爱妻名字。

  韩氏深情地望了他一眼,轻声道:「我知道盘龙图在哪里。」

  为首的黑衣人蒙面喜不自禁,「在哪?」

  韩氏脸上出现不寻常的冷静与肃穆,「在……」甫开口说出一个字,她即一头冲撞墙壁,当场血流如注、气绝身亡。

  任崇光趁着黑衣蒙面人分神之际,陡地起身撞倒烛火,烛火迅速沿着窗纸燃烧起来。

  黑衣蒙面人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,怒不可遏的伸手掐住他。「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说吗?快说!」

  「没用的,你既然知道盘龙图,就该知道任氏一族的使命。」任崇光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。

 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,黑衣蒙面人怒声道:「好!既然你这么想死,我就成全你!来啊!将他们全绑在一起!」

  黑衣蒙面人将任氏一族全绑在一起后便扬长而去。

  片刻后,火点燃了当初建造时预先埋入梁柱的火药,霎时,爆炸声、凄厉嘶喊声四起,惊动四周。待邻人发现时,偌大宅院早已为大火所吞噬,天亮后只剩下仍冒着烟的瓦砾堆。

  正当洛阳人皆为此事议论纷纷时,洛阳城外却有两道一长一短的人影死命地向远处狂奔,直到消失在地平线的那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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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—— 宠辱不惊,闲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。
  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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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第一章
第1楼
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一章 
 

   十六年后

  招来客栈是洛阳城中最小的客栈,前厅与楼上用做旅店营生,内院则是江掌柜一家和长工住的地方,后面则是柴房。

  十天前一对母女上门想投宿,但身无分文,江掌柜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,便叫下人将柴房收拾一下让她们安身,哪知那个母亲却一病不起。

  「快去唤忠仁堂的张老爹来一趟,快呀!迟了就来不及了。」江掌柜急忙吩咐小二。

  小二应了声,头也不回地快步奔出客栈。

  「这可怎么办才好?当初好心收留了她们,要真有个万一,这教我生意怎么做下去?」江掌柜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,不停来回踱步。

  时序虽已是正月,但气候还是相当寒冷,柴房里火盆子紧依着床边,床上躺着的人一头白发、枯槁得如同风中残烛,但她却用着最后一口气,死命拉着床边如出水芙蓉般女孩的手。

  老妇咳了几声缓缓开口,「小……姐,奶娘……无法再保护你……了……」

  任夕颜听到她的话,原本就已红肿的双眼霎时泪如雨下。「奶娘,你不要吓颜儿,你还要带颜儿回雪月山庄。掌柜已经去请大夫了,你不会死,你一定会好起来的!」

  老妇闻言朝她微微一笑,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红润。她抚摸着这个一手拉拔大,用生命保护的娃儿的脸颊,心底不禁感叹世事无常。

  唉!若没有那场意外,颜儿现在早已许配给好人家了,十八岁,花般的年纪呀!奈何她的命运乖舛。

  「颜儿,奶娘的身体自个儿最清楚。现在你只要静静听奶娘说。」

  夕颜泪眼迷蒙的应道:「奶娘想说什么,颜儿听着呢。」

  「颜儿,你……要牢记……奶娘说的话,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人家……」

  往事不堪回首啊!庄主、庄主夫人被杀,护卫、家丁、仆役横尸遍野,全是因为误信了人,才会导致家毁人亡的惨剧。往日情景历历在目,使老妇情绪激动、气喘连连。

  顺顺老妇的胸口,夕颜急道:「我知道,颜儿记得!」

  回想奶娘以前说过的,祸根起源全是为了一张上古藏宝图,为此她们从不在一个地方超过三个月,为的就是要逃避那些丧心病狂的人。

  老妇把她的手握得更紧,「你……你……你要守……好你背上的……」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。

  闻言,夕颜泪流满面,奶娘一直担心她背上的图。不过她不怨也不恨,这一切都是她的命。「不要说了!奶娘会好的。」

  老妇倏地睁大眼睛,紧抓住夕颜的手,「那……图……是……咳!千万……不要……被……咳!咳!」她一口气接不上来,全身发抖脸色苍白,张大口想再交代什么时,突然口吐鲜血,吓得夕颜惊慌的奔出柴房大喊。

  「来人呀!来人呀!我奶娘她……」

  江掌柜在前面听到夕颜喊叫,立刻冲了过来。「任姑娘,怎么了?」

  「大夫呢?我奶娘她……她快不行了。」她拉扯摇晃着江掌柜的手,激动哭吼着。

  江掌柜听到她的话,立刻和她奔向柴房。此刻小二请来忠仁堂的张老爹也赶来客栈门口,也随后进入柴房。

  但是张老爹到达柴房门口时,老妇早已气绝,旁边站着一脸错愕的江掌柜及无法置信的夕颜。

  夕颜缓缓地走近床边,身体因害怕而颤抖,飘流相守十几年,她早将母女情分深系心中,一时无法相信奶娘竟这样离她而去,她不敢置信的轻推着老妇的身子。

  「奶娘……奶娘你醒醒,大夫来了……大夫……」

  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老妇,她抖着手探试老妇的鼻息,倏地双腿一软,瞬时痛声哀号。

  人间生死天注定,岂可留人到五更,黑白勾魂路相伴,望乡台上不留名。

 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的雪越下越大,覆盖了大地,也淹没了她凄怆的哭声。

  城外严灵山坡上,纸钱洒满地上,却安慰不了夕颜心里的悲凉。失去奶娘对她来说,她的人仿佛也跟着去了,她举目望着奶娘的墓碑,泪水早已干涸,再也流不出来。

  江掌柜帮忙弄好后事后,为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担心,低声安慰道:「任姑娘,你要节哀顺变。」

  夕颜倏地跪在他面前,感激道:「江掌柜,夕颜此生无以为报,只有磕头给你谢恩了。」

  江掌柜立刻将她扶起,「唉!你别这样,我不敢当呀!」

  待她站定后,江掌柜问道:「任姑娘,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?」

  打算?她没有家、没亲人、没地方可去,更何况背上有那张图存在,她不知该何去何从?

  见她低头惆怅,江掌柜也不便说什么,从怀中掏出一只钱袋放在她手上。

  钱袋的重量使她愕楞了一会儿,「江掌柜,这……不可以!」

  夕颜觉得受之有愧,急忙推却,但江掌柜执意予她,教她不好推辞。

  「你也别谢我,一个女孩子家在外要小心点。我也出来好久了,店里生意还忙着,你好自珍重,我走了。」江掌柜说完后转身离去,留下夕颜一个人继续凭吊,在夕阳映照下更显她的身影凄恻。

  「奶娘,颜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,您放心的去吧!」

  但她又该往哪里去呢?为了传说中的藏宝图,她家破人亡,人世间的丑陋贪婪让她无以为家,她该怎么办?谁来告诉她?

  天无语,地无声,只有风卷起枯叶飘荡在风中,缓缓飘落四周。

  西岳华山,山上终年云雾缭绕,山峰陡峭,「耸峙关中,照临西土」就像它的写照;体势如立,昂首天外,气势之大,无与伦比。

  其中有名气的山峰不少,最有名当数玉女峰,峰上古松郁郁苍苍,盘石而上更添几分翠绿。玉女峰的左侧过去有个小小山头,由于太阳光经常循此初湛华光,故被称为观日峰。

  观日峰右侧山道下几丈,再绕过一棵合欢的老槐松树旁,有一石洞门,洞门旁有瀑布向下泻入底下小池中。洞门上有一石匾,匾上以浑厚有力的隶书写着「世外桃源」。

  由洞口往里进入豁然开朗,洞内遍植奇花异木,还有一套石桌石椅,桌上还摆着石制的棋子与棋盘。光线从洞顶洒进来,映着从石缝中蹦出的小水流,显得欣然若趣。再进去则有石床与几个石凳子,以及一个非常大的石桌和石灯,石桌上整齐地摆满了各朝典籍与文房四宝,其中有一本正翻开覆在桌上,显示看书的人不在,洞外远处传来一阵开怀笑声。

  「好茶!想不到华山居然有如此好的碧螺春,再加上奇峰为景,赵曦,这华山最好的全给你一个占了,怪不得锦衣玉食留不住你。」望着四周美景,石仲轩语带讽刺的说。

  所谓「人生难得一知己」,赵曦面对多年不见的生死至交,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喜悦,自然对他话中含讽不以为意,仍悠然品着香茗,浑然不觉石仲轩正用手托着腮帮子,张大眼睛定定地瞧他。

  也难怪石仲轩如此,过去的赵曦风流倜傥、年少盖世、文武全才,论武,他年方十一便习会上乘心法,十五又得到少林神僧赏识学得「易筋经」,十八已无敌手,加上南征北讨,「柳叶剑法」势如破竹;提文,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,妙论无穷,而如今……只叹造化弄人。

  被瞧得不好意思,赵曦开口问:「干嘛这样看我?」

  石仲轩轻叹一口气,摇摇头,「你变了,我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曦。」

  听他如此嘟囔,赵曦也不生气,径自将杯中香茗喝下,不疾不徐的说:「认不认得又有什么关系,你还不是找来了。」

  瞧他说得轻松,想起那件事,石仲轩就有气,新仇旧怨一古脑全涌上心头。

  「啐!你还说,要走也不通知一声,我差点被你害死,还有徐韫仁、秦茂、柳如絮也为你不告而别担心个半死,还怕你一时想不开到哪个深山古剎出家,通知各寺庙不准收你,结果你却在这里逍遥。」

  赵曦重新沏上一壶新茶,浅笑道:「抱歉,事出突然,我也顾不得那么多。」

  也难怪仲轩会为那件事生气,若非当年父皇卧病床榻时执意废长立幼,也不会有兄弟阋墙的人伦惨剧,母亲甚至为替他挡下皇兄一剑而魂归离恨天。每思及此,赵曦只有满腔痛楚与遗憾,为免将亲友卷进宫庭争斗,他决意弃皇恩而去。

  至于仲轩会来华山的心事他怎会不知,所谓「会无好会,宴无好宴」,打从月前他就算出这麻烦了,但毕竟相交多年,他明了若非事情紧要,否则依仲轩的性子,绝不会求助于人。

  「说吧,找我何事?」

  石仲轩闻言,惊讶得差点由椅子上跌下地,手上一杯上好香茗尽数洒出。

  「你……你怎么……会知道……」

  瞧石仲轩如此慌张,煞是好笑,赵曦不由得含笑瞅着他。

  在众皇亲国戚中赵曦最是喜欢石仲轩,因为他为人直爽毫无心机,心里有什么事全写在脸上。再加上他离宫后在华山习道,习得奇门遁甲之术所推算出来的。

  「你以为我这几年待在山上是做什么?更何况你脸上写满了心事。」

  石仲轩恍然大悟,老实道:「与其说是我找你帮忙,还不如说是皇上的圣谕。」

  赵曦抬起冷眼看着他,「喔?」

  他的反应如石仲轩所料,提谁都好就是不能提他皇兄──当今圣上赵恒。

  他连忙陪笑哈哈几声,「事情是这样,你也知道自从立国以来,辽国屡次犯界,并养兵增粮,蠢蠢欲动,所以皇上想……」

  「皇上想什么和我这荒山野人有什么关系?」赵曦兴致缺缺的应道。

  糟了!据他对赵曦的了解,这种反应是最差的。石仲轩心中暗暗叫苦,硬着头皮说:「皇上的意思是想要你挂帅出征。」

  赵曦听完后不为所动,挂帅出征?亏他那无情的皇兄想得出来。

  「目前辽国已在准备兵马粮草,据说他们的国师,不但武功好,阵术更是无人能敌,如果来犯,恐无人能挡,况且满朝文武……」

  见赵曦完全无反应,石仲轩心底也有数,暗自叹了一声。「给你一个月的时阆,去还是不去?你自己决定。」

  「不去如何?去又如何?」赵曦神情严肃地问道。

  「我的好兄弟,如今你已能观天问地,难道你看不出天下的情势将为你而有所变吗?」石仲轩叹了口气,续道:「还有一个人,不知你还想不想见她?」

  赵曦知道他所指何人,脑海中自然浮现一个美丽倩影。

  「柳如媚,当今的柳贵妃。」说完后,石仲轩立即起身离去,赵曦目光相送。

  待石仲轩走远后,赵曦远眺着群山,心中痛楚绝非他人可知,尤其石仲轩最后那几个字,深深刺进他的心中。

  那个曾经与他许下山盟海誓的人,如今已为贵妃,飞上枝头当凤凰了。但他不怪她,任何人身处那样的环境、那样的情况,都会做这样的选择。

  重要的是,皇兄设下这一石二鸟之计,分明就是要赶尽杀绝、永除后患。一方面借着他之手征伐辽国,另一方面又可假藉叛国通敌之嫌加以铲除,而君要臣死,臣不能不死,想来皇兄早已料着,自己到底未能抛去石仲轩这生死至交情谊。

  赵曦眉宇间净是痛楚,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住,四周一片宁静,只听得到山风呼啸而过,他心里也起了风岚万丈。

  皇兄啊!你真是我赵曦命中的灾星。

  「莲花庵」位居华山山麓,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庵庙,庵主法号唤妙莲。

  夕颜离开洛阳城后,为求一生宁静决定长伴青灯,投靠于此,庵里大约有二、三十人,大小事全由慧虑师父发号施令,情形虽然有些奇怪,但夕颜也没多问。

  不过最让她感到不解的是,这莲花庵香客络绎不绝,可是常有风尘女子来庵里上香。

  「那些都是城内最有名『倚红楼』的姑娘。」法号慧静的尼姑边打扫庭院,边回答她心中的疑问。

  「那她们是……」夕颜不敢置信的望着慧静。

  慧静点点头,「每个月初一、十五她们都会来,连倚红楼的老鸨都会来上香呢!」

  夕颜有些惊讶,不过妓女也是人,是人皆有凡俗之苦,会上庵里祈求也是人之常理,如此想来也没有好奇怪的。她低着头继续打扫。

  「对了,倚红楼老鸨和我们法师很要好,常捐很多香油钱,今天又正好是初一,待会说话时小心点,不要得罪,知道吗?」慧静叮咛道。

  「是,我知道了。」

  如此广开方便大门,这是怎样一所尼庵呀!夕颜不免好奇起来。

  望着面貌姣好的夕颜,对她竟会想出家,慧静一直百思不解,于是趁此机会问:「你为什么想出家呢?当尼姑又不好玩,像我,从小就被丢弃在庵门口,从此就做了尼姑,每天不是洒扫就是念经打禅,多无趣啊!听说外面有好多好吃好玩的,对不对?」

  「师姊,这……」

  不料她有此一问,夕颜呆了半晌,正准备回话时,倚红楼的老鸨从庵门一扭一扭的走过来。

  「哟!大清早就把庭院扫得这么干净,敢情是知道我要来吧。」

  夕颜抬头循声望去,看见一个年将四十的女人,脸涂厚厚脂粉,身穿绫罗花袄,从头到脚装饰着翡翠、玛瑙,举止轻佻庸俗。她瞬阆心里有数,这位应该就是倚红楼的老鸨。

  慧静立刻上前双手合十,朝她行了个礼。「施主这么早就来了呀!」

  「不早来成吗?你们法师差人说有要事商谈,逼得我顾不得生意就来了。」老鸨看见站在一旁的夕颜,不禁瞧得出了神。

  好个标致的姑娘!眉如远山不画而黛,唇不点而朱,再加上一双剪水秋瞳,如云似瀑般的秀发,凭她阅人无数,也没见过哪个姑娘长得这么标致,如果经过调教,还怕白花花的银子不进帐吗?老鸨得意的想着,上前拉起夕颜的手细细抚着。

  「哎哟!好俊的姑娘,叫什么名字啊?」

  夕颜见老鸨不怀好意拉着她的手,全身不自在地泛起鸡皮疙瘩来,但又怕得罪人,只得轻轻地抽回,把脸垂得低低的。

  「我叫任夕颜,大家都叫我颜儿。」

  「颜儿?」老鸨仔细瞧着她,脸上邪邪的笑着,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。

  夕颜被瞧得不自在,只好藉扫地转个身,背对着她。

  「施主,她是庵里新来的。」慧静见状马上补述。

  「知道了。你们庵主呢?」

  「庵主正在禅房。」

  待老鸨走远,慧静叹口气,出声将「不识抬举」的夕颜叫过来。

  「我怎么跟你说的,你怎么还表现得那么冷漠?」

  「对不起。」夕颜腼腆笑笑。

  慧静摇摇头,「算了、算了。」

  夕颜知道慧静有些不悦,但她就是无法和善对待老鸨,尤其老鸨看她的那种眼神,似乎对她有所图谋。

    傍晚时分,慧虑师父将夕颜唤进妙莲法师的禅房,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庵主,也是最后一回。

  「夕颜,你入庵才三天,对一切还习惯吗?」

  对妙莲法师的问题,夕颜只当惯例关照并无他意。「很好,弟子没有什么不习惯的。」

  妙莲点点头,将下午倚红楼老鸨见着她,想收她为干女儿一事告诉她。

  夕颜脸色立刻刷白,「不行!不可以,我已经是个出家人了。」

  妙莲自然知道她的想法,叹口气说:「这一带的官商全都和倚红楼老鸨极熟,谁也不敢得罪她,一会儿她就会来带走你了。这样吧,我让慧虑帮你收拾些细软,你往后山走,快离开这吧。」

  妙莲无法昧着良心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,因此与大徒弟慧虑商量的结果,决定由慧虑带着夕颜逃走,一来她们是尼姑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二来就算见着老鸨,也不至于太难看,可免莲花庵为了一个小姑娘得罪了小人。

  过了一会儿,慧虑师父拎了个包袱,把她带往后山。

  想想,她跟逃亡和追杀可真有缘啊!当初她为了求得平静,才来莲花庵,没想到连当尼姑都会出问题。夕颜开始怀疑自己生辰八字是否带煞。

  「快!走这边。」

  「慧虑师父,等等,我快走不动了。」

  慧虑死拖着夕颜往山上走,因为此刻倚红楼的人可能已经发现她们逃走,正大举搜山。

  「不行!妳一定要走。快!小心那边有些树枝……」她们正经过一片树林,林中树木盘根交错。

  不待慧虑说完,夕颜便被一根树枝绊倒,痛叫一声。慧虑见状,苦恼的直摇头。

  「走路也不会小心点,真是的。」

  这时后方坡道下传来人声,黑暗中夹杂一闪一闪的火炬光芒。

  夕颜意识到搜山的人离她们不远,马上拉起慧虑,「糟了!他们来了!」

  慧虑一抬头,果然看见火光。

  「怎么办?如果我们一起走,一定很快就会被发现。」慧虑六神无主、方寸全乱。

  面对这种场面,夕颜倒是显得冷静,她不停揉脚一边打量四周。

 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草原,草原有两条路,左边是往山顶的方向,右边是往山下的路,以这个情势她是下不了山的,看来只好……

  「慧虑师父,你不要慌。待会你往右边跑,我往左边跑,知道吗?」

  「你疯了!我们是要下山,哪有人往山上跑!」慧虑大惑不解的望着她。

  「慧虑师父,你听我的不会错。他们为了捉我,一定连下山的路都派人封锁了,所以我下山只会被他们捉到,况且我的脚扭伤了,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捉到。待会我做暗号你就往右跑,将追来的人往山下的方向引开,我往山上跑,在山上躲几天,待捉我的人走光后,我再偷偷离开。」

  「可是你一个人……」慧虑疑惑地看着她。

  「没关系的,待会他们靠近时,我叫你跑你就开始跑。」夕颜鼓起勇气,信心满满地说。

  慧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,只好点头答应。

  待火光靠近她们时,夕颜一做暗号,慧虑就开始往右边跑,搜山的人一发现她,立刻追了过去,这一招声东击西果然奏效了。

  等人走光后,夕颜拍拍身上灰尘,拖着疼痛的脚继续往山上行去。

  这条上山的山路就算是大白天也很难走,如今四周漆黑,天空还飘起毛毛细雨,更教人欲哭无泪。一路爬上来,夕颜不知跌倒了几次,随着雨越下越大,她身上衣服都湿透了,加上夜晚山上寒气重,她渐渐觉得头痛,眼睛也越来越睁不开。

  夕颜拭去脸上的雨水,抬头看着前方陡路,望见前方有棵古松,她深吸一口气硬撑着过去,气喘吁吁的靠在树干上。

  她再也没力气走下去了,但老天爷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,雨水不断滴落她身上。夕颜拉拉身上湿透的衣服,忽然反常地笑了起来,旋即又泪如泉涌。

  她笑,人生际遇再惨也不过如此;她哭,老天待她不公平。打小她就四处飘泊,如今连想出家为尼都不能,为何这世上有这么多人,这种噩运偏偏落在她的身上?

  夕颜抹去脸上水珠,低哑哭笑起来。

  好几次,她问老天为何要让她活下来?为何不在两岁那年就随着父母亲与族人死去?单留她一人跟命运搏斗,难道她这一生注定为这张图丧失一切吗?

  谁来告诉她?

  夕颜抱着古松,眼眶溢出泪水,她再也忍不住的大声号哭。

  雨,还是不断的下着。

  
  一晚的绵绵细雨直到天露曙光才停,赵曦缓步朝古松走来,这里是他每天练气的地方,但今天他却疑惑地望着古松下的女子。

  那名女子嘴角微微含笑,看来好梦正酣,湿透的衣裳服贴着姣好曲线,虽称不上倾国倾城,却也清丽可人。不过她两颊红晕却红得不似真实,赵曦不禁伸手探向她额头,这一摸令他暗自喊糟,那红晕是发烧产生的。

  「姑娘!姑娘,妳醒醒呀。」

  赵曦想要摇醒她,谁知她非但未睁开眼,身体还倒进他怀中。他先是一惊,进而发现她体温渐失后,立刻点下府中、云门两穴,将她打横抱起,施展「落雪无痕」的轻功火速回石洞。

  回洞后,赵曦立即将她放在石床上,生起火让洞内暖和,然后动手解去她身上湿衣裳,不一会儿即露出夕颜细致柔美、光洁白透,却布满伤口的肌肤。

  赵曦惋惜地看着她身上的伤口,不知道她曾遭遇过什么,为何不在家里待着,反而跑到观日峰顶来呢?

  他细心地探视每一个伤口并抹上伤药,将挂在壁上的皮裘取下包裹她的全身。

  由于她的体温过低,所以赵曦将她翻转过身背着他,接着双掌运气徐缓灌入她体内。

  随着真气游走四经八脉,夕颜除了额头、身体直冒汗外,背上也渐渐泛出红光,最后显现出一条一条的图纹,没多久就现出完整图案。

  「啊,这是……」

  赵曦收回真气,一把将她抱住,细看后立刻认出那是用八卦天仪写成的藏宝图,上面清楚标出埋宝藏处的地形、气候与星象。

  藏宝图?为何这女子背上有这种图像?他惊慌看着怀中女子。

  倒是夕颜对自己死守多年的秘密被发现毫无知觉,口中微微娇吟一声后又沉沉睡去。

  藏宝图是用一种失传已久的武功镌入体肤中,只有将体温发温至某一种热度时,方会显现出来。

  赵曦望着怀中女子娇美的睡颜一眼,将她轻放在石床上。

  看来这女子身世必不寻常,她是谁?又是谁将图镌在她背上呢?他伸出左手掐指一算,算出了个「火雷噬」卦。

  火雷噬,噬,吞没、淹没之意,火与雷乃宇宙万物起源,意指此图必为是非物,此女必为是非人,遇此,必卷入无常事端。

  他目光错综复杂地望着床上的女子,先前石仲轩的到访,以及他今天救了这名女子,这两件事看似无关,却有个共通点,全都是要他离开华山。

  赵曦转身走出洞口,望着灰暗的天空,苦笑一声,没想到经过这么多年,他还是逃不了红尘俗世,是命乎?天意乎?

  想到此,回首望着躺在石床上的人,他得到了一个结论──好人是做不得的。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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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第二章
第2楼
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二章 
 

   不知过了多久,夕颜觉得口中有种甘凉香甜在流动,眼前有个模糊影像在摇晃。

  是奶娘吗?奶娘回来了?

  她心中一喜,紧紧拉住那人的衣襟,却口干舌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没多久又一阵甘凉香甜流入口中,才使她稍稍减去燥热感。

  夕颜微开口喊道:「奶娘?奶娘?」

  「我不是。」

  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,非常悦耳动听、雄沉有力,那是男人才有的声音。

  男人?!

  夕颜霎时睡意全消,倏地睁开双眼。

 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的脸,一头黑亮发辫披于肩后,深邃如星的眼瞳,挺直的鼻子,带笑的嘴唇。

  好俊的人!夕颜不禁看痴了,任对方将杯中的水灌入她口中。

  「你觉得怎样了?」赵曦不明白她的反应,笑着问道。

  闻言,夕颜才想起昨晚的事。「你是……」

  她眼光打量四周,缓缓坐起身,不料皮裘却一径滑下,她一低头,发现自己一丝不挂,脸色旋即刷白,拉紧皮裘盖住身子往石墙靠过去。

  「你是谁?这里是哪里?我……我为什么会这样?」

  见她脸色比冬天的雪还白,赵曦虽然明白这是正常人的反应,但见她死命拉着皮裘的惊慌样,仍不禁失笑。

  「你发烧倒在观日峰的古松下,是我把你救回来的,当时你的衣服湿透了,所以……」他无可奈何的解释。

  「好了,你不要再说下去了。」

  夕颜脸色由白转红,心里既羞又恼。可是真论起来,她倒要对他感恩,若不是他,她可能就冻死在树下了。

  赵曦知道她埋怨,倒也不生气,况且看她两眼光灿灿、双颊生晕的模样,比起刚才的病奄奄有趣多了。他原想问她背上藏宝图的事,但瞧她现在的样子,恐怕也问不到什么,只好叹口气转身将杯子放在桌上,捧起一堆干净衣物放在石床上,便径自离去。

  「喂!你别走呀,你还没回答我这里是……」

  夕颜见他嘴角噙着笑意,一会儿深思,一会儿叹息,还以为他要做什么,没想到他竟然转身离去,大出她意料之外。本想追上前,却又因身子只用皮裘裹着,只好作罢,见石床上摆着的衣裳,她拿起衣服迅速穿上。

  那是男人的内襟和外褂,袖子过长不说,衣襬也拖到地上,她看着自己的模样噗哧笑了起来,因为看起来活像小孩穿大人衣服般滑稽。

  穿好衣服后夕颜静待在洞中,因见不到人回来,她等得无聊才到处走动,发现这个石洞处处充满惊奇。

  洞内竟有天然光线照射下来,家具皆为天然石材,还遍植不知名的花草,书桌上摆满经史典籍,每本书上皆用石印盖着「藏青阁」三个字。

  她随手翻动著书,不禁发出一连串的赞叹,还有数不清的疑惑。

  他是谁?为何这洞中到处所见皆不凡?光看典籍就足以知道这人满腹诗书、超人奇技,再加上刚刚见面时那种惊叹。

  想着她不禁脸颊泛红,她是怎么了?怎对一个刚见面的人如此好奇?

  见其中有一本书用牛皮穿孔扎线包着,她好奇的拾起翻开,只见书里写满星象天斗方位,空白处还附眉批。虽不甚了解,她仍专心地看着,浑然不觉洞口有道颀长身影,笑着瞧她好一会儿,直到一股香味飘进她的鼻子里,才发现原来早有人回来多时。

  她循着香味走到另一头,看见他将一只白陶土瓮端上石桌。

  「你在做什么?」

  赵曦笑而不答,只将瓮盖打开让她瞧,瓮里除了一只鸡外,还有数截新笋与掌般肥厚的山菇,飘散着浓郁香味。

  「鸡汤?」夕颜好奇地问道。

  男人也会炖鸡汤?闻着闻着她觉得肚子饿了起来,这会儿她才想到自己好久没有进食了。

  赵曦见她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,有点好笑,看来她是忘性比记性好。

  「你一天一夜没进食了,过去坐着。」他指着石桌说。

  待她坐下后,他将一只陶碗放到她面前,「这叫雉,是高山上才有的鸡种,尤其补身、补气,快喝了它。」

  见他如此呵护备至,夕颜有些害怕,望着碗却没勇气喝。「你……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我先告诉你,我身无分文,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你的恩惠,况且我还被一些坏人追……」她越说越小声,一脸戒慎的看着他。

  瞧她小心翼翼,连个鸡汤都会起疑,再加上她背上的藏宝图,赵曦不难想象她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,怪不得身上伤痕累累。

  「我姓赵,单名一个曦字,这里是我独居的山洞。」

  「就这样?」夕颜狐疑地望着他。

  「现在换我问你,你是谁?背上的图是谁帮你镌上去的?」他不打算让她有时间猜测他的身分。

  一句话问得夕颜刚端起的汤碗霎时落到桌上,她惊慌地望着对桌的赵曦,「你……你说什么……」

  「如果我没看错,那是盘龙图,是吗?」

  「你……」她抖着身子,脸色苍白的站起身,想起奶娘临终前的叮咛,瞬间她脑中闪过各种念头,唯一想到的解决方法是杀了他!

  赵曦从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得到答案。「你到底是谁?」

  夕颜瞥见洞壁上悬挂着一口古剑,二话不说冲上前取下抽出,就往赵曦方向砍去。

  那是上古宝剑「湛庐」,此剑曾与赵曦出生入死相伴,因此赵曦出宫时也将它带出来。

  他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剑朝他劈来,剑尖离头数分时却煞住了。

  夕颜想杀他却下不了手,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不闪躲,人人都怕死,难道他不怕?

  「你为什么不躲?」

  「我为何要躲?」赵曦不答反问。

  「你……我会杀你呀!」

  「你为何要杀我?只因为我知道盘龙图的秘密?你要杀了我再继续去流浪吗?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,更何况我相信你不会真下得了手。」

  相识未久,他却像早已熟稔般说出她的心事,黑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。

  他的话与眼神撼动了夕颜,她不禁两行清泪凄凄的滴了下来。

  望着她那张泣不成声的俏脸,赵曦心中没来由的抽痛着。伸手拿走她手上宝剑,顺势将她揽入怀中。

  「想哭就哭吧!」

  夕颜冷不防地被他这样拥着,有一瞬间忘了哭泣,但在触及赵曦令人安心的宽阔胸怀后,又开始泪如泉涌不能自己。

  赵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被她牵动,如果单单是为了图,他大可不必如此费神,那到底是为了什么?为何这些年的心如止水轻易就为她所撩动?

  是为了她心伤时的哀痛,那种只有伤心人才懂的痛吗?

  他不得不承认对她有种不舍,不忍她剪水双瞳染着浓浓哀愁,就如同看见当年受命运嘲弄的自己一样。

  当年他因皇位之争,牵连周遭无辜的人;而她,为了一张千年藏宝图浪迹天涯。她与他一样,想尽各种方法,却依然无法摆脱宿命的纠缠。

  既无法摆脱,就只有面对!

  赵曦低望着怀中人儿,心中已然有了决定。

  到底是他留住她,还是她赖着他?夕颜已经搞不清楚了。

  她站在洞外打了桶水洗脸,然后将一头乌黑秀发用条红丝带束在脑后,梳洗完毕后她才发现,四周的美景恍若是人间仙境。

  险峻雄伟的山峰,巧石纤细挺拔,对比林立,泉水飞跃,松苍劲而洒脱,云雾的聚散更勾勒出升降、奔腾与明灭,见如此美景,顿时教人忘了世俗凡尘的忧愁。

  她忽然想到,昨儿个夜里她只顾想图的事,忘了追问他这里是哪里,以及他的身分。不过就算她问了也没用,她不认为他会据实以告,赵曦眼里那种睿智光华,足以证明他非凡人之辈,所以盘龙图会被他看见或许是天意。

  想开后夕颜觉得饥肠辘辘,于是她来来回回提了几桶水注满水缸,正欲炊煮时方见洞里非但没有生火的炉子,连瓦罐也没几个,她不禁怀疑地想着昨晚的鸡汤是怎么来的?

  她缓缓走向一片树林,期望能找到一些果实充饥。走着走着,果然发现一棵长着红色果子的树,她伸手正要采下的时候,一只修长厚实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,吓得她倒退一步,撞上一堵肉墙,连忙回首望进一双深邃眼眸。

  「你……」

 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?太可怕了!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
  「这种果子不能吃。」

  赵曦塞了一堆果子到她怀里,「要吃吃这些。」说完后转身径自在林间漫步,一派闲散的模样。

  夕颜呆望着他,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照顾她?难道他打算包办她三餐吗?还是打算依古礼包办她一生?毕竟他看过她的身子……她不觉烧红了脸。

  看着手中五、六种果子,她决定先吃再说,反正肚子也实在饿了。她拿起一个果子轻咬了一口,甜汁将她的心整个丰盈起来。

  果子看来无奇却甜美无比,也不知他去哪采来的。看他年纪并不大,处世经验却比她丰富。

  「我只知你姓赵,该怎称呼你?是称你为公子?还是……」

  赵曦轻笑着从她怀中拿过一个果子,「你觉得呢?」

  「嗯……以你的年纪看来,我该称呼你赵大哥,可从你的身分、气质看来,我应当称呼你赵公子。」夕颜颇为正经地分析。

  她的话令他感到好奇,「你何以认为该称呼我为公子?」

  「我自小流浪在外,人来人往看得多,一般寻常人家没有你这样好气质与好学问,贩夫走卒更没几个识字的,所以你当是富商豪门出身。」她自认有识人之明,信心十足地说着。

  赵曦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松树下,环抱双手打量她,看着她一双慧黠晶眸,兴味盎然地等她继续分析下去。

  在阳光照耀下,他一身灰布衣依然掩盖不了有别于常人的风华,俊秀脸庞带着些许阳刚,眉眼间散发着英气。

  「只不过我想不透一件事……」夕颜怕接下来的话太过放肆,停下来望着赵曦,只见他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。「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?」

  这个问题扯动赵曦心底的伤,他眼瞳中闪过一丝痛楚,转身背对着她,夕颜却没漏看那一闪而逝的光芒。

  「没有人等着我回去。」他语音低得只让她听见。

  她感觉得出他的伤感,也明白自己不该问,歉疚道:「对不起!我不该问的。」

  倒是赵曦迅迅收起伤痛的情绪,对她耸耸肩,不甚在意。

  「妳呢?昨晚你还是没说出你是谁。」

  此番问答已无昨晚敏感,夕颜淡然一笑,「我姓任,名唤夕颜。」

  「任?是个少见的姓。」赵曦以奇异的眼光望着她,「这样吧,我叫你颜儿,你就唤我少君吧。」

  少君?这是他的小名还是字呢?听奶娘说过读书人都有字、号什么的。夕颜暗忖。

  「那你……打算怎么处置那张图?」她不安的问道。

  两旁树木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,两道人影对立而望。

  赵曦转身继续在树林中漫步,「这个吗……很麻烦。」

  夕颜听见「麻烦」两字,心里微颤了一下,「你意思是……」不知为什么,听他这样说,她心里酸酸的,有种莫名想哭的感觉。

  许是听出她话里的一丝哭意,赵曦停下脚步,目光温柔的望着她,「我可以帮你把图解开让你自由,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。」

  「什么条件?」夕颜迫不及待地追问。

  他停下脚步看看她,嘴角扬起一抹笑,什么也没说,又继续往前走。

  夕颜呆望着他,对于他神秘的笑容,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。想要拒绝,解开秘密的欲望却让她无从拒绝起,因为她渴望自由。

  自由!这两个字她从前想都不敢想,如今机会来了,纵使明知道眼前是条不归路、是个无底洞,她也要试它一试,倘若失败了,顶多她像从前一样四处流浪罢了。

  夕颜在心里如此说服自己,只是理智清楚告诉她,这事不如她想象的单纯,但她愿意放手一搏!她不愿再继续过这种日子,也不愿再继续屈服于命运之手。

  再也不愿!

  入夜后,天河无际,玉宇无声,石洞一片静悄悄,只有几盏灯火轻轻摇晃,照映着石洞内两个影子悄悄对着。

  夕颜缩在床一角,想起前两晚都是在意识不明下度过,可是今晚不同,她清灵双眼晶亮地望着桌前手持书卷,端坐如钟的赵曦。见他不像要上床休息的样子,似乎打算把床让给她,这才放下紧张的心情,转而观察眼前这个神秘男子。

  从遇到他至今,他俊逸的外貌、斯文的谈吐、令人无法掌握的思维,早已显露出他盖世之才,如果他愿意,只怕天下没有什么是他要不到的。但她不明白的是,他明知她背负着难解的秘密,却又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条件?难道这条件的背后,有什么不可知的秘密?这和他独自隐居深山野岭有关系吗?

  他到底是谁?他要她做的到底是什么事?

  夕颜凝望着眼前的他,瞬间一股安心的感觉涌上心头,那是她长这么大来,从没在别人身上感觉到过。

  赵曦放下书卷,若有所感地回头。「怎么了?睡不着?」

  「没什么。」

  怎好让人知道女儿家心事。迎着他询问的眼眸,夕颜羞愧低首。

  赵曦微微笑着,眼光看着床上的佳人,傻瓜都知道她现在脑袋瓜里想些什么。

  其实,对于夕颜的出现,他的惊惶绝不少于她,尤其她背上那上古绝图再现,更让他心颤。那张图到底藏了什么?何需以千古绝学镌入体内?难道天数中注定着什么?沉吟一会儿,他抬眼望向洞外天空,见到满天星光闪耀,于是起身拿起一件皮裘,对着夕颜落下一句: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?」

  「看什么?」她虽不解,但立即起身跟上他的脚步。

  「观星。」赵曦在前头回道。

  一路上赵曦怕她跟不上,刻意放慢脚步,到了深壑见她没有轻功过不去,要她将眼睛闭上,好让他带她过去,夕颜却犹豫起来。

  「这……万一……」望着深不见底的山谷,她不自觉地往后退。

  晓得她害怕什么,赵曦不禁莞尔一笑,一手握住她的纤纤细手,柔声道:「相信我,不会有事的。」

  她与他对望一会儿后,他坚定的眼神让她相信,就算死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,便慢慢合上眼睛。

  赵曦拦腰抱起她施展轻功,一下子翻跃过了几个深壑,来到摘星峰,才放她落地。

  「好了,你可以睁开眼了。」

  夕颜睁开双眼一看,不禁发出惊叹声。

  只见华光满天,恰似黄河如丝天际来,三垣二十八宿挂天河,七彩夺目。

  她曾听人家说过华山有多美,如今她亲眼目睹,不禁兴奋得难以自己。

  赵曦看她如此兴奋,也感染了她的愉悦,伸手指着满天星斗,轻声道:「你背上的图,就是天上这些星宿的印记,而这些印记的方位,标明图上秘密所指地理方向。不过这图必须在一定热度下才会显现。」

  「热度?」

  「对,就像那天我帮你发温般。」

  赵曦很坦然的说着,夕颜却无法不想到那天她醒来时的情况,不由得满脸通红羞赧不已。

  但她这也才明白,为何过去奶娘死也不肯让她独自沐浴更衣,坚持守候在旁,原来是怕热水的温度,显现出图像,让人知道了秘密。不过百密一疏,她背上的图还是让外人看见了。而赵曦上观天、下通地,这是上天的安排吗?

  「颜儿,你知不知道图是谁帮你镌上的?」赵曦突然问道,这对将来解图时有很大帮助,而且他也想知道为何她会浪迹天涯。

  夕颜望着他摇摇头。

  「那还有没有人知道?」

  「也许奶娘知道,不过她已经过世了。」

  「喔。」他略感失望的应了一声。

  「我只记得我家是洛阳城西的雪月山庄,某天夜里我因喝多了水,拉着奶娘去茅房,在路上看见一批手持刀剑的黑衣人。奶娘机警,立刻抱我从后门出去,躲在树丛里……那一夜家就没了……」夕颜语气黯然的说。

  提及雪月山庄,赵曦才想起当年那宗轰动洛阳城的血案,甚至也传进宫里,但当时以为只是民间恩怨,因而没多加关心,谁知这桩血案背后竟牵扯到一张上古藏宝图,多年后还让他遇上当年遗孤。

  「事后奶娘告诉我,那群黑衣人为的就是我背上那张盘龙图。为了躲避那些企图要图的人,奶娘带着我流浪大江南北,直到奶娘临终前才回到洛阳……」至此她已泣不成声。

  赵曦心疼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,他可以了解那种在剎那间失去亲人的疼痛。

  唉!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;既相识就注定共掬一把伤心泪!

  一阵山风吹过让夕颜微微发抖,赵曦打开皮裘帮她披在肩上,「山顶上风大,上来时最好穿上。」

  看着他动作温柔的为她系好带子,夕颜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。

 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?好到让她开始担忧自己能否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离开他而毫不留恋。她出神地望着他,眼瞳中净是柔柔情愫。

  赵曦见她出神,笑了笑,「颜儿,你怎么了?」

  夕颜乍然回过神,转动含羞带怯的眼,想别开他的注视,脚下一不小心踢到石头,身子不禁踉跄了下。

  赵曦见状一惊,坚实的臂膀迅速揽她入怀。登时两人皆楞住,一时间气氛尴尬了起来。

  夕颜一动也不敢动,如小鸟依人般偎着他,眼神漾着天真无邪,心底却是无措。

  她该马上推开他才是,可是她没有,任凭他特有的体味和宽阔的胸膛包围着她。

  赵曦轻将她推开,像逃避什么似的,立刻转身望向别处。

  见他推开,夕颜明知那是正常反应,但不知为何,竟有一丝酸涩悄悄掠过她的心头,跟着转身别开脸,抬头望向无际天河。

  其实就算赵曦不说,她也有自知之明,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,偶遇在此,也许会留下一段美好回忆,但未来必将分离,就如同天上的星星般,只能永远隔着天河远远相望罢了。

  但不知为何,她的胸口已然充满酸涩,水气布满眼眶。

 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,是如此纤细微妙,纵使只是轻轻的叹息便教对方知晓。

  看出端倪的赵曦,本欲试着解释什么,但到喉头的话依旧没说出口。

  毕竟横亘在他面前的不只是盘龙图的问题,还有皇兄的阴谋,只要稍有差池,便会付出生命,因此这几年他勤加修持、心如止水。

  只是这一切在遇到夕颜后,遭遇到极大的考验,不得不承认,她已经多次牵引他那平静的心,正因为如此,方在面临抉择时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乱与不安。

  就这样,两个人呆立一方,抬头专心看着群星灿烂的夜空,彼此都不愿将心里的话说出口。

  草儿长、马儿壮,天风一线阔绰,尽出少年儿郎。

  辽国皇宫正召开着一场攸关辽国未来的会议,皇帝耶律隆绪坐在红绘木雕鹰座上,萧太后隔着珠帘坐在一旁,身旁有两名宫女服侍着,阶下文武朝臣列两旁。

  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立在厅堂中央,一脸斯文带着粗犷,头戴膻羊毛鸰子帽,一双「两马拉牵」的靴子,显得意气风发,炯炯双眼直视着众人。

  「那张图真的那么重要?」耶律隆绪开口问道。

  「启禀大王,这张图非同小可!对不需要的人无足轻重,需要的人可是能一举定江山!」

  回话的年轻人正是国师耶律南,他原是后周遗孤,因缘际会让他习得一身奇门阵术,因屡建奇功而受封国姓耶律赐名南,颇受萧太后重用。

  耶律隆绪先是惊奇,继转为怀疑,他无法想象一张图能定什么江山。他只相信自己用手打下的江山。他眯着眼,脸上浮现嘲弄,「是吗?」

  耶律南知道没凭没据无法让人信服,于是从怀里抽出一卷竹简呈上。「这卷竹简可解开大王所有疑问。」

  耶律隆绪挥手示意侍卫呈上,厅堂上一片沉寂,全望着他手上那卷竹简。

  「其实这竹简早在太宗时已存在,而且太宗也曾派遣一批人马,悄悄去中原寻找过此图。」耶律南补充道。

  耶律隆绪看完竹简后,兴奋道:「盘龙图现在在哪里?」

  「启禀大王,据臣这几天夜观天象,盘龙图已经露光了,照微臣的推算应在东南方,方位该是华山。」

  「华山?」耶律隆绪摸着下巴,眼瞳闪着光芒,「卿家意见为何?」

  「依微臣之见,寻此图不能动用太多兵马,就由微臣带领精兵数人,必定手到擒来,不知大王意下如何?」耶律南不疾不徐的说。

  耶律隆绪心思缜密,城府深沉,他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后,「依各位卿家之见呢?」

  在场的文武百官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拿不出个主意,最后宰相耶律勇起身问:「依国师之意,要得到这张图需要多久时间?」

  耶律南明白耶律勇的意思,他不希望他做些没把握的事。「长则两个月,短则十天。待我取回盘龙图后,就能一举攻破岐沟关!」

  萧太后在帘后听得十分清楚,对于盘龙图她也略有所闻,太宗生前即非常热中寻找此图,可见此图能帮大辽一统中原。

  她点点头,示意要耶律隆绪让耶律南放手一试。

  耶律隆绪望见母后的意思,干咳两声道:「既然没有人反对,那么耶律南,给你两个月时间,到时无论有图与否,你都必须回来,因为本王必破岐沟关!」他对自己信心满满,不论有图与否。

  「是!臣遵旨。」

  耶律南领旨后,迅速挑选几名精干的辽兵,换过民装,连夜赶往华山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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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第三章
第3楼
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三章  


    经过那夜,也不知怎么了,夕颜和赵曦为了避免尴尬,主动错开见面的时间。

  赵曦将铺着毛皮毯子的石床让给夕颜,自己在外间以静坐替代睡眠,一来男女有别,二来他在外头守着可以防万一。

  夕颜则等赵曦前脚一离开后,她即火速打点好一切出去,自己寻找吃的,并刻意找点事来做,忙到天黑以后才回石洞,回来以后也快速整理好就上床睡觉。就这样两人三天连三句话都说不到,似乎在比谁的耐性够。

  但人总有倒楣的时候,尤其是被倚红楼老鸨看上的,想跑可不容易。

  两天前,夕颜在树林里闲逛时,被一个专门卖柴给倚红楼的樵夫看见,回去通风报信。这会儿六个打手将她团团围住,个个凶神恶煞地要捉她回去。

  他们瞧着她姣好的身段,一时色心大起,色迷迷的打量她,心里打着如意算盘,满脸色欲地逼近她。

  「你们想干什么?」

  夕颜瞧着四周有没有可逃的路,偏偏她被他们给团团围住,想叫人,但这深山里什么人也见不到,只有一地的碎石子。

  「干什么?别装了,你会不知道吗?」其中一个打手嘿笑道。

  「别过来!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!」她暗地将碎石子用脚堆成小丘。

  「来呀!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,你能怎样……啊──」

  夕颜抓起地上的碎石子丢向他们,趁他们避开碎石子时逃窜,可惜跑不到几步就让人追上。

  「臭娘们!想逃?看你能逃到哪里去?」其中一名打手一把捉住她,一巴掌将她打在地上,打得她嘴角泛出血丝。

  「老七,别打死她,打死了可就难交差了。」另一人上前阻止道。

  夕颜咬牙抹去嘴角的血丝,愤恨地望着他们,「哼!就算打死我,我也不会和你们到倚红楼!」

  一听到她如此说,老七恼火地举起手要打她,就在挥下去的剎那,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打中他手肘穴道,他哀鸣一声,其他人回头望着一身白衣、不怒而威的赵曦。

  老七抚着痛处,气愤道:「臭小子!敢坏你爷儿们的事,敢情你是活腻了!兄弟们,上!」

  赵曦几个闪身让过十招后,出拳又猛又重,将六个人打得手断骨折、哀声告饶。

  「如果下次胆敢强抢民女,我定不饶,滚!」

  赵曦冷着脸孔警告,六个人只得应诺,互相扶持着下山。

  看着那批打手离开后,他立刻上前探视夕颜,「你还好吧?」

  夕颜咽下所有难过与惊吓,倔强地垂下眼,「没事,我很好。」

  分明说鬼话,那一副冷若冰霜样,任谁看了都知道有事。赵曦暗自叹口气,跟在她身后。

  「我做错了什么吗?还是说错什么?你在生气?」

  听了这番话,夕颜突然停了下来,望着前方的树丛。

  是呀!她气什么?她又有什么权利生气?

  只是……明知是萍水相逢,他决计不会对她认真,却又呆得将一颗心沉沦下去,这教她怎样也说不出口。

 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,赵曦索性走到她面前,让她不得不正视他。

  「那你呢?你不也是早出晚归,莫非你在躲我?」她试探的问道。

  赵曦被说中心事,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
  夕颜原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一番,没想他只是沉默着,她悄悄抬眼看向他,没料到他也正看着她,两人不禁噗哧笑出声。

  「我们都别再躲着对方了,你说呢?」

 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,还不如做个更妥善的安排。

  他的语气虽淡然,却让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甜蜜。

  不讳言的,他各方面皆是万中选一,若奶娘在世也会点头称许,可是夕颜也非不明事情轻重的人。

  他和她,说明点是因图相谋,说简单点是上苍安排因缘际会,说是缘分偏似有若无,说是无缘却又剪不断理还乱。

  唉!怪只怪掌控不了自己的心,只能顺应老天的安排了。

  「不管将来遇到什么,我再也不会躲你了。」

  她的话撼动了赵曦的心,他没想到她的话对他这么具有威力,恍如他听到的不是一句平凡无奇的回答,而是情深至真的诺言,怎样也无法平复泛起阵阵涟漪的心湖。他伸手将她揽进怀中,紧紧拥着。

  夕颜紧靠在他伟岸的胸膛上,嘴角泛起一抹娇灿如花的笑。

  不管未来如何,眼前能把握的就把握吧。

  夕颜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时,便见赵曦匆忙在石洞外摆下一道又一道的石阵,然后带着她急急离开华山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八成和盘龙图有关。

  的确与盘龙图有关,昨夜赵曦夜观星象,在群星中除了找到方位外,也发现与这件事有关的「反目星」与「破军星」;反目星主立场相反或意见相左,而破军星却是一颗「破」星。

  也就因为如此,他们紧急离开华山,没想到一下山便遇到石仲轩。他压根就没回京城,镇日守在山下等候赵曦下山。

  「对不起,少君,你让我拖累了。」夕颜歉疚地说。

  「任姑娘,你不必感到抱歉,他呀,是天生劳碌命!」石仲轩摇手道。

  对于石仲轩得意的模样,赵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。

  石仲轩对他的白眼视若无睹,依旧嘻皮笑脸。

  原本石仲轩只想要赵曦下山,没想到赵曦还带个女子同行,好奇、看好戏的心态油然而生。

  夕颜对赵曦的过去一无所知,不明白石仲轩为何如此兴奋,还用好奇的眼光望着她。不过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并不是他在兴奋什么,而是他们将往哪去?

  「大理。」赵曦不待她发问,简单道出观星的结果。

  夕颜呆了半晌,他是怎么知道的?她什么都没说啊!她惊讶地望着他,难道他有读心的本领吗?如果是这样,那她的心事不就……

  「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?」

  「怎么,难道你不是想问这个吗?」赵曦朗声一笑,无意解释什么。

  「闷葫芦!人家是问你怎知道的。」石仲轩太清楚赵曦的个性,对这种问题他向来是笑而不答。

  闷葫芦?夕颜对这称呼楞了下,瞥眼望着敛眉不悦的赵曦,又见石仲轩猛做鬼脸,才了解他指的是赵曦,禁不住开怀的笑了。这称呼还满贴切的,他的确有点「闷」。

  果然,女孩家笑起来最好看,动如柳树花带水,静如幽兰出空谷。赵曦看着开心笑着的夕颜,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如花笑颜,想着他是什么时候失去这样的笑声。

  夕颜发现他专注的目光,脸一臊红,低声问:「怎么了?我脸上有什么吗?」

  「没什么。」赵曦回她一个温馨的笑容,转身往贩马处走去。

  一旁的石仲轩把这情形看得一清二楚,看来他俩在山上一定发生什么。对于自己错过好戏,他心里不断大喊可惜。

  才刚到贩马处时,赵曦远远就看到大街另一头有群打扮像宋人,行为举止却不像宋人的人,石仲轩、夕颜也发现到了。

  「看他们的举止应是外族人,你看要不要捉一个来问问?」

  石仲轩撩起袖子就要过去逮人,赵曦连忙伸手挡住他。

  「不用,知道了也不能怎样,如今边关事紧,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,免得节外生枝。」赵曦转身续与马贩商谈购马的事。

  倒是夕颜好奇不已,以前她随奶娘四处游走,见识过不少的人事物,但外族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,不觉多看两眼。

  耶律南与几名手下马不停蹄地赶到华山山脚下,正在茶栈让马休息吃粮时,望见大街那头有一个美人,直勾勾望着他们这方向,在大伙无聊起哄下,兴起戏弄之心。

  夕颜见那个外族人笔直朝她走来,直觉寻找赵曦的身影,见他仍与马贩议价,大街上又不好喊叫,万一对方并无恶意,岂不大惊小怪,因此她只好强自镇定。

  赵曦与石仲轩买好马,转头望见这情形,不动声色的走近夕颜数步。

  「姑娘,贵姓大名?家住哪里?刚刚见你直望着在下,可是有意与在下结识?」耶律南斯文地开口。

  「公子误会了,我只是对街上行人好奇罢了,公子不必多疑。」夕颜欠身回礼。

  耶律南上前将她看个仔细,一张脸差点贴上夕颜,吓得她退后数步。

  吹弹可破的凝脂玉肤,黛眉、秋水明眸、朱唇,一头如云秀发,耶律南心里发出惊叹,中原果然多美女,一路上他已经看过几个,但就数眼前的女子最让他满意。

  「相逢便是有缘,姑娘不觉得如此才称得上美事吗?」

  听见耶律南反驳,夕颜粲然一笑,决心让他吃闭门羹。「所谓萍水相逢,既为水,公子又何必强求。更何况君子非随处可见,美事非人人都有。」

  言下之意将耶律南摒除在君子行列外了,石仲轩忍不住噗哧一笑,赵曦却是惊奇夕颜言谈间显露的涵养。

  耶律南听见自己被比成小人,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,脸上浮现俊邪的笑容。

  「敝人复姓耶律单名南字,经商途经此地,望见姑娘姿容秀丽,所以行为一时失了分寸,多有得罪,还望姑娘海涵。」

  见他不怀好意地边说边靠近夕颜,石仲轩差点冲出去打人,倒是赵曦冷静地挡在前头,他要知道耶律南是何居心。

  夕颜不避也不逃,依然直望着耶律南,一点也没害怕的神色。这种痞子在她流浪的生活中见多了,若她每个都怕,早过不下去了。

  「你很特别,我很欣赏你,如果你肯跟着我,我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。」耶律南靠近她身边落下这几句话,灼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。

  该死!这不要脸的,竟在她脸上留下令人作呕的气息,夕颜连忙又退了几步。

  她冷眼瞪视他,「你认为人人都爱金银财宝、荣华富贵吗?起码我就是个例外。」

  一张藏宝图让她家破人亡,再加上飘泊的日子中为了挣口饭吃,她看尽人间的丑恶贪婪。

  「是吗?」耶律南不信邪地一笑,倏地捉住她的左手,低声道:「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?」

  「放开我!」她扭动手腕挣扎着,气愤的嚷道。

  石仲轩越看越生气,他瞥了身旁的赵曦一眼,讶异他居然能冷静看着夕颜受人调戏。他以为赵曦不在乎,哪里晓得赵曦环抱在胸前的手紧握成拳。

  耶律南加大手劲抓着她的皓腕,「告诉我,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你。」他改变初衷,他想带她回大辽。

  夕颜闻言一楞,他说要来接她?接她去哪里?她和他非亲非故,干嘛要跟他走?

  一边不动声色的赵曦被耶律南的话点醒,办事?莫非他就是大辽派来找盘龙图的人?观星时望见的破军?当下二话不说牵着马走向他们。

  石仲轩见赵曦有所行动,心里乐得很,立刻跟上前去。

  赵曦轻而易举就扳开耶律南的手,正色道:「放手,你捏疼她了。」

  望着夕颜抽回的手腕上,清晰印着五道指印,足见耶律南的内力不浅,他怕夕颜会受到伤害,一手将她推到石仲轩身旁。

  夕颜担心的不是自身安危,而是赵曦,她不想他为她受到伤害。

  「阁下是?」耶律南打量着眼前这名长发辫、着灰袍的男子。

  「对不起,舍妹不懂礼数,多有得罪!」赵曦拱手作揖道,心里暗自警戒着。

  石仲轩这时才恍然了解,赵曦的怒气不比他少。

  「你是她的兄长?」耶律南目光怀疑的扫视两人。

  赵曦嘴角扬起冷笑,可惜现在不是做这件事的时机,否则,他发誓,他会让他知道调戏夕颜的下场。

  「阁下若无事,那在下要离开了。」

  说着他抱着夕颜上马,让她坐在身前,石仲轩见状也立即上马准备出发。

  「等一下!阁下贵姓大名、仙居何处,可否告知?」

  望着那男子上马英姿,耶律南直觉这长发辫的男子非泛泛之辈,若能为大辽所用,那攻破岐沟关就指日可待了。

  「赵少君,汴京。」

  简单几个字打发耶律南后,三人快马速离市集,留下仍在市集望着他们的耶律南。

  夕颜感受到赵曦异样的情绪,知道一切皆因她而起,悄悄伸出双手环抱他宽阔胸膛,试图抚平他愤怒情绪。

  赵曦感受到一双柔荑环抱着他,不禁低首瞧着怀里娇俏可人的夕颜,眼瞳缓缓散出柔柔光芒。他了解耶律南为何会挑上她,虽与她相识未久,但她总是能适时懂得他人的心思,如此温纯解语。

  他的思绪转回耶律南身上,看得出耶律南是精通文韬武略的人才,可惜立场和他不同。

  英雄最是惜英雄,但最糟莫过于相识于沙场上。

  因此他非常不想再见到耶律南,他有预感,如果他们下次再见面,很可能非死即伤。

  因为耶律南很快就会知道,他们就是他要找的人。


  客栈中,耶律南怒冲冲的打翻水盆,装水的铜盆因内力一分为二。

  听到响声跑来的辽兵莫不骇眼相向,其中与耶律南较亲近的耶律破继挥手示意其他人回房,自个儿则走进房内。

  耶律破继是萧太后的么子,为人机智,和耶律南共出一气。

  他望着地上破裂的铜盆和耶律南气愤的表情,不解的问:「什么事值我们大辽国师如此动怒?」

  耶律南眼中闪着怒焰,「我太大意了,居然没注意到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。」

  「你说谁是我们要找的人?」当时耶律破继在茶栈里喝茶,所以不明白他指的是谁。

  「那个长发辫的男子和那个女的。」耶律南握拳重击向桌面,桌面赫然出现一个凹洞。

  「那个女的?」耶律破继忽然想起昨天他提过中意某个女子的事情。「你是说那个你很喜欢的女人?不会吧,你怎能肯定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?」

  「对!就是她!」耶律南为自己犯的错悔恨不已。「我刚做过水占了。」

  这就是为什么耶律南会摔破铜盆的原因,耶律破继终于明白了。

  耶律南气愤之外还有着不甘心,他不甘心让人愚弄!凭他身为大辽国师,他不相信天下还有谁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。

  「叫其他人准备好,马上出发!」耶律南沉声命令,眼底燃起熊熊烈火。

  他耶律南要的东西,就算天涯海角,他也要追到。

  由于赵曦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理,因此他们快马加鞭连赶两天两夜的路。

  他与石仲轩两人过去征战沙场,长时间骑马对他们来说不是件难事,可是夕颜在第三天时便支撑不住,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,并避开耶律南的追踪,他们决定夜宿徐家堡。

  徐家堡是中原第一堡,另有个别号「鬼堡」。

  江湖有个传言是这样形容徐家堡的:高楼月明幽瞳中,索命阎王鬼见愁。就是形容它的玄怪与固若金汤。

  他们接近徐家堡时,远远就见到徐韫仁站在气派雄伟,高三丈五、宽六丈的白玉雕虎石阶上候着,两旁还站着侍卫数人,待人一下马,侍卫立刻牵马至马房休息吃粮草。

  赵曦连句招呼也不打,僵着一张脸直闯以往徐韫仁为他准备的揽月阁,看得徐韫仁一脸错愕,以眼光询问一旁憨笑的石仲轩。

  「这是怎么一回事?我接到消息说赵曦来了,我高兴地出堡接他,他却给我这脸色。还有他怀里那个女的是怎么一回事?」徐韫仁为遭好友冷落而忿忿不平。

  「韫仁,你先别生气,赵曦愿意下山,你我都还得感谢她呢!」石仲轩将事情一五一十描述一遍。

  「照这情形看来赵曦的确很护着她,那我妹妹怎么办?」

  想到他那爱慕赵曦多年的妹妹,徐韫仁不禁头痛了。幸好这两天淮萳因事出门,他心里暗自祈祷她等赵曦走后再回来,否则依淮萳的个性可有得瞧的。

 
  赵曦轻轻将夕颜放在床上后,坐在床沿爱怜地抚着她苍白的脸颊,心想这趟解图的旅程肯定会累坏她的。

  「她怎么了?」

  徐韫仁跟着走进揽月阁,从没见赵曦如此疼惜过谁,自是想更进一步了解。

  「她累坏了,让她睡一觉就会好。」赵曦把着她的脉说。

  确定她没事后,他起身拉下两旁纱帐,示意众人离开。徐韫仁领着两人来到松涛阁。

  「你还真难找,可知道为了找你,我动用了多少人马吗?」徐韫仁手摇羽扇,一坐下便开始数落。

  赵曦知道石仲轩会找到华山,肯定是有鬼军师之称的徐韫仁指的路,因此会心一笑。

  「不过还好你没出家当和尚,不然淮萳肯定会去当尼姑。」

  徐韫仁想起赵曦刚离京那段日子就头痛,京城到处传言忠孝王赵曦当了和尚,结果淮萳天天哭着要出家。

  「呵呵!依我看还不只淮萳要去当尼姑,京里王孙贵族的女儿也会跟进,恐怕一间尼姑庵都塞不下。」石仲轩嘿然戏谑笑说。

  「嗯哼!」赵曦瞟了他一眼,干咳几声示意他们停止谈论这件事。

  大伙笑归笑,但心底全了解赵曦压根就没喜欢过那些女子,只钟情过柳如絮的妹妹柳如媚,而今恐怕就属揽月阁里那位夕颜姑娘了。

  「听仲轩说你这次会这么快下山,主要是为了解开一张上古藏宝图的秘密,是不是?」

  赵曦点点头,「对,这件事恐怕要借助你的力量。」

  徐家堡除了武功不凡外,徐家的人还擅长设计机关,以及一项少人做得来的催眠,所以江湖上人人敬重徐家堡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
  「要我做什么?」

  「催眠。还有,也要麻烦你将辽国的地形、气候及军备的一切搜集给我。」自从遇见耶律南后,他确定辽国必定南侵犯边,眼前除了要尽快解决盘龙图的问题外,也需要注意辽国的一切动静。赵曦露出少见的冷酷杀气。

  「什么时候?」喜欢设计机关的徐韫仁对盘龙图也是极感兴趣。

  「等颜儿醒了之后。」赵曦斩钉截铁地说。

 
  笛声,是夕颜醒来后,除了看见四周精致的摆设外,另一个感到好奇的问题,是谁如此好兴致呢?

  她蹑手蹑脚走向门外,一轮明月高挂天空,看来她昏睡将近一天了。她望了望四周,发现房子有一半是建在池上,池岸上种满柳树,池边种满荷花与水芙蓉,有三条红木曲桥与楼阁相通,其中最特别的是池中心有座蓝色琉璃瓦六角亭,笛声就是由此传出的。

  她慢慢走向六角亭,亭中吹笛的人正倚着白玉栏杆和着月色吹奏乐曲,一头原本绑束在脑后的黑发披散在肩上,白玉桌上还有一壶美酒相伴,亭中昏暗不明的月光映着池上波光,仿佛不是尘世中人,夕颜不觉痴痴望着他。

  「你醒了,颜儿。」

  白天的他已够英俊了,月光下的他更是增添几分邪惑魅力,双目中闪烁着勾人心魄的光芒,她的心跳不禁加快。

  待她走入六角亭,赵曦伸出一只手拉着她,让她在眼前坐定。

  坐定后,夕颜看着四周亭台楼阁,虽不知这里是哪里,但至少她能肯定,赵曦是因为她才没继续赶路的,否则凭他高超的骑技,不消七天绝对可以到达大理。

  她满心歉意的说:「对不起,我又给你──」

  不等她说完,赵曦一手掩盖掉她的歉然。

  「颜儿,事实上我是为了躲开耶律南而日夜赶路,所以才会让你受苦。然而会上这里,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。」他轻抚着她的发丝,眼光也转为深邃。

  夕颜清楚这些日子以来,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,相信他会带她来此一定有他的原因。

  「什么事?」

  「明天子时我要韫仁将你催眠,施法唤出你的历代祖先,问明盘龙图的事。」赵曦望着闻言脸上表情僵硬的她,浅笑一声,「你害怕吗?」

  对于盘龙图带来的惨痛回忆,夕颜心底感到恐惧,直觉地拉紧衣襟。

  「颜儿,解铃还需系铃人啊!」他不愿伤害她,更不愿她一辈子让恐惧围绕。

  解铃还需系铃人?这么说来她就是系铃的人了。瞬间她想起过去一切,包括儿时记忆,她强忍苦涩将欲夺眶的泪水硬眨了回去,点头同意。

  见她强忍悲痛,赵曦心疼不已,「颜儿,上苍不会让人白白受苦的。」

  是吗?上苍不会让她受苦,却让她飘荡了十六年,而且眼前看似美好的一切,也只是镜花水月。可是她不怨,是她自愿的,她绝不奢求。思及此,她唇边泛着一丝苦笑。

  夜阑人静,六角亭中俪影双双,松涛阁中徐韫仁与石仲轩心里却有满腔忧虑。

  「人世真是如白云苍狗,转眼阆柳如媚已成为柳贵妃,柳如絮也愤而辞官了。」徐韫仁轻叹道。

  石仲轩倒了一大杯酒痛快地饮掉,「所以我希望他能忘掉柳如媚。」

  「这……」徐韫仁低愁,他可以想象如果赵曦回宫后,若依然痴心爱着柳如媚,那情况会多严重。

  「他喜欢颜儿姑娘吗?」

  「有可能,但赵曦仍对她隐瞒真实身分,也不准我说,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他的想法。」

  富贵人家多得是三妻四妾,更何况赵曦贵为王爷,就算是露水姻缘也没什么大不了。只是赵曦的个性绝非是如此薄情寡义,就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。

  徐韫仁摇摇头,对这这纠结的感情头痛万分,暗自庆幸淮萳没有加入这复杂的局面。

  「何时征伐大辽?」他转移话题问道。

  「下次月圆时。」

  「好,我会通知秦茂与柳如絮。」

  只要赵曦挂帅出征就有他们,这是男人间无言的铁则与义气。石仲轩和徐韫仁很有默契的互视一笑,各自干了手中的酒。 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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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第四章
第4楼
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四章 

  
    翌日子时,赵曦在松涛阁的松林里摆下「五行阵」,徐韫仁让已被催眠的夕颜躺在阵中。赵曦左请白虎右请青龙列阵,一段祭辞后阵里出现八位身着不同朝代衣服的任氏列祖列宗,徐韫仁和石仲轩皆在一旁屏息观看。

  「星宿官主,找我等何事?」八位老人齐声开口。

 「眼前可是任家列祖列宗?」赵曦正色问道。

 「回星宿官主,是的。」八人再次齐声回答。

 「那为何出现的是干姓牌位?」

  其中排第六位身着越国服饰的老人回道:「干姓一族自古以铸剑为生,与欧冶子为生死至交,一日欧氏族人得罪祯定王被判秋决,临死前将盘龙图交给我,并嘱咐不可将此图公诸于世。但世人总是贪婪、杀戮不断,在位者总想长生不死,永生为王,到处寻找此图,干氏族人也因此惨遭杀害,所以改姓北迁。」

 「这盘龙图到底是什么?」

 「盘龙图是轩辕黄帝于太阴山发现的一座天然风水璧,轩辕黄帝传位少昊金天氏至夏皆传此风水璧,故天下安泰、风调雨顺,及至夏灭,此风水璧失传,后由欧冶子得此风水璧图。」

  风水璧?赵曦闻言心头一惊,怪不得颜儿屡屡遭祸。所谓怀璧其罪,况且此图为轩辕黄帝所传安邦风水璧,有心者莫不穷追猛探。

   赵曦法令一转请回八代祖先,再请夕颜的亲生父母亲。霎时,任崇光与韩氏满脸血痕的出现,看得出死时相当凄惨。

  「敢问前方可是颜儿的双亲?」赵曦蹙眉问道。

  「回星宿官主,是的。」任崇光回答。

  「颜儿背上的图纹是您镌上去的?」

  「不是,先祖为藏图用尽各种办法,最后在改姓前决定使用秘传铸剑大法,将图改为八卦天仪镌于子孙血脉中,因此世代正统血缘中定会出一人,此人背上必镌有此图,当与生命另一半相契时,与之契合的人亦会感应到此图世代交替记忆。」
  
    石仲轩与徐韫仁听得目瞪口呆,无法想象为了藏图竟用血脉传承的方法。

  赵曦施法请回夕颜双亲时,韩氏突然开口道:「请善待我苦命的女儿。」

  一缕烟雾霎时化为无形,赵曦接着缴回律令,请回白虎、青龙,再撤五行阵,这才完成所有施法。

  石仲轩与徐韫仁对任氏列祖列宗充满崇敬之意。

  尤其是徐韫仁,他可算当代设计机关第一人,但从没想过将人当图的传承方法,让图藉由血脉传承而再生。

  再生?这可是个问题,除非夕颜死了,否则这盘龙图将跟随她一生一世。

  赵曦神情爱怜地抱起夕颜,走回揽月阁,石仲轩与徐韫仁跟在身后。

  风水璧?

  赵曦怎样也没想到那张图竟隐藏如此大的秘密。

  莫怪颜儿的列祖列宗死命扺抗,为的就是要保护天下苍生安宁,他会遇上她也绝非偶然,那日观日峰上算出来的「麻烦」正是如此,果真天意使然。

 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,温柔地拨开她脸上的发丝。

  「把她的催眠解开吧。」

  徐韫仁瞧见他对夕颜的关爱眼神,知道他心里担忧,立刻举起手在她面前弹了几下,夕颜应声嘤然而醒。

  由于刚刚被施过法,她双眼睁开起身后仍有些摇晃,赵曦拿过两个垫子让她靠着,她定眼后望着他。

  「刚刚怎么了?」她急着想知道结果。

  「这……」赵曦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的情形。

  「我们刚刚见过你的祖先了。」石仲轩顺手倒了杯水递给她。

  她接过水,细喝两口停了下来,望着石仲轩脸上诡异的表情,「盘龙图里藏的是什么?」

  对这问题,石仲轩支支吾吾地说不完整,徐韫仁直接以眼光示意她问赵曦。

  她转头望向赵曦,他垂下眼睑,「那是块风水璧。」他顿了顿,又补上一句:「那是块能安邦定国的风水璧。」

  风水璧?那是不是我们找到这块风水璧后,图就会消失?」夕颜为找到解决方法高兴,脸上浮现兴奋的光彩。

  闻言,石仲轩与徐韫仁全都将目光投向赵曦,见赵曦面有难色的模样,徐韫仁站起来走到门口,回首道:「你该告诉她事实的,她有权知道,更何况如果你……」他轻叹口气,「她早晚会知道的。」说着就走出门外。

  石仲轩自认无法解决这件事,也跟着出去了。
  夕颜不是傻瓜,她听出徐韫仁的弦外之音,伸手拉着他的大掌,睁大双眸看着他,「告诉我,到底怎么回事?」

  「妳……真想知道?」

  夕颜用力点着头,只差没把头点掉。

    望着她苍白小脸,赵曦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残酷的事情,可以的话,他宁愿变哑巴,一辈子都不说。
    他深吸口气缓缓开口,「你背上的图一辈子也消不掉。」
  消不掉?瞬间夕颜只觉得天旋地转,「为什么?为什么消不掉?不是说只要将……」

  「你曾见过我那把锋利无比、削铁如泥的湛庐宝剑,剑身上就有欧冶子与干将、莫邪的提字,那些字不是用刻的,是用内力镌上的,不因风霜雨雪而稍有磨灭,你背上的图也是这样。」

  他说得够清晰明白,夕颜却越来越胡涂了。

   她蹙眉望着他,「你提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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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 他对她皱眉的模样,甚是心疼,举起左手轻抚平她的眉头,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,「当年干将夫妇得到图后,干氏一族屡受迫害,为了避祸,在秦灭后迁徙改姓『任』并将图用秘传铸剑术镌在人体内,经由血脉一代一代传承,如今你是唯一的传承者。」

   经血脉传承?

   每个字都像打在夕颜心头,她不禁一阵寒颤,拉着赵曦的手跟着松开,脸上表情因无法相信而呆滞。

  「那么……将来我生的小孩也会有?」

  赵曦点点头,「不仅这样,你的丈夫也会经过相契行为传承图历代的记忆。」讲到这里,赵曦也不禁头痛,他没想到夕颜的祖先竟想出这样的方法。

  她的梦在他清晰明了的解释中破碎成片,她再次呆滞,脑中一片轰隆声。

    她终于明白了,明白奶娘为何重图更甚于她,为何逃难时一路上始终有人打探着她们的踪迹,为何她们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个月,为何她家破人亡……

   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!除非她死!

   夕颜茫茫然地扶着床沿下床,步履不稳的走到门边,赵曦连忙扶住她,却让她一手挥走,她吃力地拉开红木雕花门扇,身形不稳的靠着门望向赵曦。

  「我知道了,你可以离开了。」

   「颜儿?」赵曦蹙眉看着她,不解她为何如此做。

   「出去!」她几乎低吼着,「我求你!」两潭水气笼罩双眸。

   赵曦明白她心情低落,决定让她静一静。他走到门边,不舍的转头望向低着头的她,忍住想抚慰她的冲动跨出大门,双脚才出门槛,身后立刻传来掩上木门的声响与哽咽声。

  「颜儿……」赵曦背着门,对着暗淡无光的天色低叹。

   在了解背上图的用途后,夕颜再也承受不住打击,贴着门无力的跪下,心里仅存的希望化成灰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她抬起头,心底清楚自己该采取的行动──她必须要离开,她不能再害他了,纵使她有多么喜欢他。

    怕自己带给他的是无穷尽的麻烦,更怕他因自己而有生死之虑,尤其在知道背上的图有关国家存亡后,她更不能让这个错继续下去。

  她不能!

  不争气的水气弥漫着她的眼眶,渐渐积聚成泪水滑落双颊。

  天色未亮,后门晃出一道纤细人影,她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。

  想着她就要和恋慕的人分离了,夕颜的泪水又开始泛滥。

   「少君,对不起!」

  这是她最后一次唤他了,虽然心里似有千万根针在扎,但长痛不如短痛。

    她深吸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,突然一道黑影挡在前面,雄浑有力的声音唤住她。  
   「你要去哪里?」

   说话的人是赵曦,他双手环胸,目光灼灼地望着她,表情冷静中隐含着怒气。

   从夕颜赶他出揽月阁,赵曦就有预感,她会离开他,没想到她真做了!

  「说!你要上哪里?」他沉声问道。

    夕颜从没见过他如此有压迫感,自愧退了好几步。偏赵曦不让她有躲藏的机会,一个箭步上前,将她扳转过身面对他。

  「告诉我,你为什么要离开?」他隐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。

   面对着他,夕颜一颗心狂跳不已。一则以喜一则以忧,喜的是他既然来找她,即表示他心里有她;忧的是她该如何说才能让他离开她,让他不再为她涉险。

  「我……你根本就不能帮我解开图,你……你骗我……我……不喜欢骗我的人!我要去找能解开图的人!」

   骗她?他怎么会骗她?

   他是办不到,但绝非有意欺瞒她!赵曦恍若被重击般心痛,缓缓垂下手。

  「你身上的图关系全天下千万百姓的性命,若我不知道或许会放你走,但是如今不成,就算你想走,我也不能让你走。」

  「你……」

  「我是办不到,但是你真的认为离开我就能解决一切?」赵曦低哑道,眼瞳、心中不再有怒,只有哀伤。

   夕颜发现他的转变,不忍的开口,「你不要逼我……」

  「是我不好,还是你……真的不懂?」他一步步逼近她,想要得到真正的答案。

  他每逼近一步,她越发现他眼中的哀痛,越是不忍说出口。

  他怎会不好呢?就是太好了,才会让她陷得如此深,但她不能自私得只为自己啊!

  「你说出来,我不会为难你,我会让你走。」

  夕颜望着他,泪水早已爬满脸庞,「我……」看着赵曦又靠近她一步,她忍不住低吼:「你不要再这样逼我了,我是为了你呀!」

  「为什么是为了我?」他追问道。

  「因为只要和我有牵连的人都会死,而我……我喜欢你,我不要你为了我丧命,不值得!不值得!」她怒吼着。

  她不要他为了她,和她一样与命运搏斗,这种痛苦由她一人背负就够了。

  赵曦闻言,瞬间脑中一片轰然,脑中反复回想着夕颜说过的话,呆立毫无反应。

  夕颜凄恻地望着他,纵使相处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,但她会永远记得的。她再度拭去泪,转身就走。

  突然她身体被腾空抱起,赵曦大步往徐家堡方向走去。

  「哇!你放我下来,你……」
   赵曦脚步不停的走着,脸上因兴奋而发光。「我只问一句,你怕死吗?」

   死?她怎会怕。「我不怕。」

  「既然不怕,那就死在一起吧!」说完,他深邃明亮的眸子对上她,款款深情足以融化冰雪。

    他不怕死,可是她怕害了他!夕颜努力挣扎要下来,没想到反被赵曦抱得更紧。

    一回到堡里,他直接把她带回揽月阁,闩上房门,将她放在床上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就算没人告诉她,夕颜也知道不妙。看着他拉下纱帐,吓得她立刻跳下床往门口冲去。

   赵曦大手一张压住门板,让她怎样也扳不开门,夕颜不禁抬头望着他,对上他似黑玉般的双眸。

  「呃……我知道是我错了,我……我不会逃了,我看我今晚还是回……」她结结巴巴的开口。

  「你今晚只能睡在这里。」

   他不能再次忍受他爱的人离开,他受够了!

   夕颜羞红了两颊,「男女授受不亲,这样不妥,你还是……」

   闻言,赵曦轻笑出声,她竟担心这种傻问题。

  「你哪里也不能去。如果你真要走,我还有其他方法留下你,要不要试试?」

  夕颜猛摇着头,「不……不要!」

  他压着她抵住门板的手,两道火热目光瞅着她。夕颜被瞧得心慌意乱,不敢正视他,干脆垂下眼,生怕一看就给焚化了。

  赵曦伸手抚着她秀丽的脸庞及不点而朱的柔唇,慢慢地抬起她的下颔,低下头覆上她嫣红的双唇,先是如小鸟般轻啄,接着攫住她的唇瓣。

  夕颜发出一声嘤咛,随即沉醉在这个吻里,直到他离开,她的思绪才慢慢回复。

    他抱着她走回床边,宠溺地哄道:「睡吧,明天还要赶路。」自己则躺在外边和衣闭目。

  「呃……你……不会做些什么吧?」

  夕颜还是担心他会不会趁她入睡后动手动脚,毕竟刚刚他吻得太有技巧了,令人怀疑他有多少次经验。

  赵曦懊恼地申吟,翻身压着她,「笨蛋!快睡!」

  此话一出,夕颜只得乖乖地闭上眼睛,脑子里不断浮现先前赵曦说过的话。

   如果她不怕死,他就愿意陪着她一起死!反之,她活,他也会陪着她一起活下去。

  是吗?他话里的意思是这样吗?她可以这么想吗?这些一直在她脑中反复出现,直到深更才随着赵曦稳定的心跳声进入梦乡。

  待夕颜睡沉后,赵曦才缓缓睁开双眼,一手撑肘看着她的睡颜。

  她在他身边,他怎么可能睡得着?

    唉!真糟!

  骑着徐韫仁特意为他们挑选的两匹千里骏马,入夜后三人已到了新州。
  
    入夜后的新州暗得让人觉得怪异,街上打尖住宿的客栈灯笼没亮一盏不说,更是不见一个人影,空气中飘荡着幽魅的气息,马蹄踏在石板上响起一阵阵回声。
  
     赵曦谨慎地驾马,眼光不时扫视四周,整座城就像是死城般诡异极了。

  「赵曦,这里不对劲。」凭着征战多年的经验,石仲轩立刻察觉出异样。

  夕颜也觉得这里似乎怪怪的,仰起头看着赵曦问:「我们要不要换条路走?」  「不,这是往桂州的必经之路。」

  赵曦戒慎地看着四周,如果他没猜错,他们已经走入耶律南安排的「鬼宿阵」里,再过去可能会有鬼兵鬼将挡路。

   「仲轩,小心点。」

  「知道了。」石仲轩放慢马步紧随在后。

    两匹马一前一后通过一座牌坊,接连经过几间小店铺后,怎么走也走不出这条街,眼前的景象不断重复出现。

  马儿不安地嘶鸣一声,赵曦拉马停下,定眼看着四周,眼前还是同样的景象,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。

   赵曦冷眼观望四周,望见左前方有棵桃树,他将缰绳抛给石仲轩捉着,纵身飞跃到桃树上折下一根桃树枝,脚下一蹬,腕施内力将树枝射到大街上,人如飞鸟般轻盈回到马背上。

   突然间轰地一声,四方出现五色大旗围绕着他们。

  「少君,这……这是什么?」夕颜惊讶地望着四周的旗坊牌阵。

  「没事。」越是危急,越该冷静。赵曦手握缰绳,心中盘算该如何走出鬼宿阵。冷然的眼、冷然的表情,风吹动他飘落的发丝,宛若夜神出巡。

    他轻甩缰绳,驾着马缓步前进,先走坎再走离、后绕震最后巽位出干,正当要脱离时,一群僵尸平空飞身而来,赵曦一掌拍掉一个,接着又来了许多个,他只好将夕颜和马丢给石仲轩保护,飞身而出,连出数掌将僵尸打散,独闯鬼阵。

  石仲轩拉住马,眼观四面耳听八方,戒慎护卫着夕颜,他可不想把赵曦的宝贝弄丢了,让他砍了他。

  大风堰起,声声赫赫,夕颜紧握缰绳的手直冒汗,一颗心仿若要跳出来,几度张口欲言,也只能忍住,她知道这时不能出声,心里却不断埋怨自己才疏学浅,早知有今日,小时候就该在读书识字外再加上武学这一样,一旦一碰上这样的场面就不用处处靠他人了。

  不过,眼前光景,就算她有赵曦一半武学造诣,似乎也派不上用场,她看得出他的武学已到登峰造极之境,常人难望其项背。他手虽无剑但心中有剑,出手如电,索命于无形。

     这样的一个人,绝非凡夫俗子,他到底是谁?

   她曾几次想追根究柢探问,可是终究没有,毕竟身分只是一个人的称谓,他是俗夫也好,是天人也罢,她都不在乎,他若是渔夫,她愿帮他补网;他若是天人,她愿是他脚下莲坛。

  只是世人总以身分、门第看待一切,她清楚她和他的距离,就算是用一辈子也无法拉近的,所以,一旦他表明真实身分后,也就是他们分离的时候了。

  他适合更美貌、更蕙质兰心的女孩与他相偕终老,而那女子绝非是她,她非常明白,如果那日真的来临,也是她「心死」的时候。

  思及此,她不自觉逸出一声极细的泣声。

  许是心有灵犀,赵曦仿佛感觉到夕颜的仿徨,转头分心望了一眼,却对上她泫然的表情,错以为是为他担心,他决定使出绝招快速破阵。

 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划破紧张气氛,一名绿衣女子弃马飞身冲入阵里,一把清亮「冰弦」剑即刻展开,咻咻作响。

  「赵哥哥,我来帮你了。」绿衣女子高喊着。

   「淮萳!」赵曦定睛一看,发现是徐韫仁的妹妹徐淮萳。

  一会儿另一匹快马尾随疾驰而来,「不妙了,仲轩!」

  徐韫仁气喘吁吁,驾马靠近石仲轩,看得出他追得有多匆促。
 
  「韫仁,你明知道事情已经够乱了,还让她来,你存心找麻烦是不是?」石仲轩指着场中的徐淮萳吼道。

  徐韫仁见状,叹息摇头,「谁教丫鬟们不懂守口如瓶,不!应该说丫鬟都被淮萳买通了,府里的秘密根本瞒不过她。一听到赵曦才离开徐家堡,她便吵着要出堡找他。」

  夕颜一颗心全挂在赵曦身上,无心听他们的争吵,只是专心看着阵里的情形。

    只见赵曦借来徐淮萳手上那柄冰弦剑,剑尖齐眉心,口中念念有词,接着几个回身在地上划了划,内力一喝之后破了鬼宿阵,四周才回复新州原本该有的景象,客栈灯笼、火炬照得路上通明。

  这时一个惨叫声,惊动在场所有人全望向夕颜的方向。

  夕颜毫发未伤地坐在马上,一名辽国男子抱着火红一片的胳臂在地上打滚,眉毛纠结,神情痛苦难当,看得出是被烈火灼伤,只是又没人生火,他怎么会被灼伤呢?

  众人质问的眼光直望着夕颜,当事人却不明白的回视他们,只有赵曦心里清楚,嘴角扬起一抹冷笑,将冰弦剑递给徐淮萳,径自走向夕颜,一双精目睨视地上的男子,接着抬头看向一旁客栈的屋顶。
  「耶律南,快回大辽吧!劝辽主早日归宋,或许还有一条生路。」

   「赵少君,你可真费心啊!竟在这个女人身上放了『护身火阵』。今天我暂且放过她,改日我再来取,除非她化成灰烬,否则……嘿嘿!你知道的。」耶律南冷声回道。

  护身火阵?夕颜闻言一惊,她身上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,怎么她一点也没发觉呢?</P><P>   忽然间她想起前两日曾与赵曦同床过,莫非……
  这一想,她窘得一张俏脸红透。她知道他这么做全为保护她,也不好怪罪,只是……那样的方法实在羞死人了。

  「耶律南,你出来,别做缩头乌龟!有种出来与本大爷一较高下!」

   石仲轩对着天空嘶吼,奈何就是不见有人回声,可见人已走远。

   赵曦一把捉起地上男子,连点七个穴位,化解他的疼痛,放他回去。接着他回头探视夕颜,才发现她红着一张脸直视着他。

   他飞身上马,将她抱在怀中,「想起来了?」

   要不想起来太难了,她又是一阵羞怯。

   见她娇窘的模样,煞是可爱,赵曦不由得低声浅笑。

   望着夕颜与赵曦亲密的模样,徐淮萳脸上布满寒霜,恨不得上前一把拉开他们。
 
   石仲轩见状,悄悄退到徐韫仁身边。远离战火是必要的,尤其是徐淮萳心里的妒火,绝对可以把人焚成灰烬。

  「赵曦,我们先到客栈吧。」徐韫仁对他那骄纵妹子没辙,只好先缓缓再说。

   一行人便挑了间客栈,包下整个后院住下,并叫了一些饭菜大伙凑合着用。

  席间夕颜不断感受到徐淮萳的关注眼神。

  怎么回事?她确定与这位姑娘素无瓜葛,甚至连面也是第一次见到,为何她会用怀疑与猜忌的眼光打量她?思忖半晌后,她发现应是为了赵曦的关系。

   看来又是一名痴心人!只是不知赵曦是怎样看待呢?

   徐淮萳模样娇俏动人,举止虽有些任性,却也不失天真烂漫,武功高强,又是名门千金,这种条件很少有人会不动心的。

   夕颜端着杯子,静静地看着对桌的佳人,完全忘了吃饭。

   赵曦夹了个汤包放在她碗里,才发现她望着徐淮萳出神的表情,仔细观察找不出原因后,决定先唤她吃饭,之后再好好问她。他轻敲夕颜的碗边发出两声清脆响声。

  「啊!」夕颜听到响声,这才回神,发现自己看人看到发呆,完全忘了吃饭,她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了笑。

   这种情况看在石仲轩与徐韫仁眼底,皆觉饭菜味如嚼腊。谁说只有身在情海中的人才苦,身在情海周围的人也难过啊!

   他们俩就是,吃得痛苦。

   晚膳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,夕颜被分配在最里边的一间房,与赵曦之间隔着徐淮萳的房间。

    夜虽深,夕颜却了无睡意,望着油灯火苗跳跃出神。

  未碰上赵曦以前,她见过富贵人家千金小姐,以为通晓四书五经,熟稔诗词歌赋再加上秀丽容貌,已可傲人,如今她遇上了像徐淮萳这样见多识广又有一身好武艺的人,她才明白那竟是如此微不足道。

  光是一个徐淮萳就已让她自惭形秽,足以匹配赵曦的女子,想必更是才华绝伦、貌似天仙。想到此,她心里竟有股酸酸的感受。

  想想,这是必然的结果,她摇摇头对自己苦笑。不是已经说服过自己了,这会儿又何必痴心妄想呢。

    夕颜正要吹熄灯火时,却听见房外传来吵嚷声,她好奇地推开房门走出去一探究竟。随着吵嚷声越来越近,才发现竟是由赵曦的房里传出来的,而他的房门是敞开的。

  吵什么呢?是什么样的大事非得在夜里说清楚?

  夕颜想过去又怕不便,只得悄悄从窗缝里瞧,只见徐淮萳紧捉着赵曦臂膀不放,徐韫仁在旁苦劝,她凝神静听他们的谈话。

  「赵哥哥,我为什么不可以睡这里?小时候你都会陪我小睡的。」徐淮萳嘟着嘴一脸不依。

  「你已经是姑娘家了,不可以这样的。」

   赵曦苦笑着抽回手臂,转身到桌前,径自倒杯水。突然间他似乎察觉出什么,眼光深思地瞟向门外。

  「淮萳,妳不要再任性了。姑娘家怎么可以在还未出嫁前就与男子同房呢?你这样教大哥怎样跟爹娘交代?」

    徐淮萳哼了一声,「那么任夕颜为什么就可以?」

    站在门外的夕颜心里一惊,想不到那晚在徐家堡的事徐淮萳竟会知道。她羞赧想走又怕出声被发现,早知道就不来了,只怪自己好事。

   「她不一样!」赵曦走到门边,倚着门对徐淮萳说,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出门外,让门外人儿心跳不觉多跳两拍。

    徐韫仁头一次听见赵曦如此清楚表达心意,觉得有些古怪,眼光飘向门外,然后与赵曦相视一笑。

  「哪里不一样?我就不相信我比她差!」
   
    徐淮萳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,不服气的走向前逼视着赵曦,眼角余光也发现门外人影。

  「淮萳,我看有事明天再说,我们先回房吧。」徐韫仁只想赶快将妹妹带离开这里,尽快结束这场闹剧,别坏了人家好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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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(续第四章)
第5楼

  (续第四章)

    到这里夕颜总算完全弄清晚膳时徐淮萳对她的态度,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怪不得徐淮萳对她充满猜忌与疑问。

  弄清一切后,夕颜转身蹑手蹑脚地想走回房间,突然听见里头一声娇唤,徐淮萳身影迅速闪出门揪住她的手,速度之快连赵曦也来不及阻止。

  徐淮萳轻蔑地望着她,「偷听别人谈话的人,想必品德也高尚不到哪。说!你来干嘛?」

  此时夕颜仿徨无措,因为她站在门外是事实,却不是有意偷听。可是徐淮萳的眼光根本视她为贼──偷了她赵哥哥的贼。

  她紧张地开口,「我……我不是……」

  她该怎么说徐淮萳才肯与她化敌为友呢?说她根本无心成为赵曦的什么人,还是说她不够格成为赵曦的谁呢?她的心情混乱不已。

  「住手!是我叫她来的。」

  赵曦不喜欢徐淮萳对她逼迫的态度,不禁出声怒斥,轻轻拉开徐淮萳揪着夕颜的手,神情严峻前所未有,令徐淮萳与徐韫仁当场楞住。

  在他们印象中,赵曦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就连亲兄弟抢夺皇位他都可以忍让,却独为这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女子发脾气。

  会有这种情形,徐韫仁虽吃惊,却不奇怪,任凭谁遇到徐淮萳这种拗劲都会发脾气,也难得赵曦能忍到现在。

  「好了,淮萳,闹够了,我们回房去吧。」

  徐淮萳哪肯听,她只知道自己受了天大委屈,扁扁嘴开始泪眼婆娑。

  「不要!我知道赵哥哥不爱我了!不要我了!呜……」说着她跑出客栈,徐韫仁怕出意外也赶紧跟了上去。

  夕颜担忧地拧着眉,「少君,你也去看看,别让她出事了才好。」

  赵曦听她唤他的名字,心头的不悦顿时消失无踪。

  「你就别担心了,她有一身好武功,又有韫仁跟着,不会有事的。要论危险,你的处境比她还危险呢。」他领着她回房,边走边说。

  他说的并不是假话,古有明训:兵不厌诈!谁知道耶律南下一步是什么?

  「我?我怎么会危险呢?」

  夕颜才不相信,认定是赵曦为了安抚她而胡诌的。

  「我看你还是快去看一下比较好,否则出事了,她一个姑娘家……」

  赵曦一把将她搂入怀里,低首封住她原先想要讲的话。

 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了,这次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他深情款款的温柔。一阵天旋地转,最后她什么也不知道了,只看到朦胧的月、朦胧的花,四周一切都不真实,最后整个人瘫在他怀里。   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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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一、二、三事件
第6楼
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、二、三事件  
 
 
   大家好!

  说实在的,这本《图腾印》并不是一本很浪漫的小说,所以当我接获录取通知时,我着实呆了好一会儿。

  心想,上次有某个人才告诉我这个故事需要「某种特色」,我才正集思突破、加强,怎么就通过了。

  不过,想到要写序,我的头不禁痛了起来。想象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词藻精美、字意深远的文章,天啊!那我该写什么?

  写我家有几个人?我想读者没有查户口的兴趣,我也没有。

  那写一、二、三事件吧!我想。

  何谓一、二、三事件?就是八卦!

  这个八卦其实就是这本《图腾印》是我在某月份工作低潮时的产物。

  啊!大家也发现了吗?真不好意思。(小妹在此对各位读者三叩首,一叩首、二叩首……不对!我干嘛磕头,有病!)

  所以这本书有点天马行空,有点胡思乱想。有时夜深人静剧情深时,打到自己都有点心痛。(现在想来当时我可能真的疯了。)

  因此,大家多多包涵,也多帮帮忙,小妹在此感激不尽。

  最后,希望大家看完后,能看在小妹血汗努力下的辛劳,给予掌声鼓励。(对了,想和我闲话家常,我也很乐意,或身边出现怪事也可以来信与我分享。)

  在此,谢谢大家!也谢编辑的努力!

  真的,没有你们,就没有我们。

  谢谢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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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Re:
第7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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